谢安的正妻刘氏刚得到消息,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了,谢家的中馈在她手中已有二十多年,从未出过这般差错。
她初嫁谢安的那几年,谢安还是一个隐居山林的闲散之人,是个只知游山玩水,与友人一起吟诗作对抑或是清谈玄论的世家子,刘氏上无蛮不讲理的公婆,下无需要应付的官宦人情,这样的谢家,自然是很好打理的。在那最悠闲的日子里,刘氏还曾指着别的达官贵人的车马,取笑自己的夫君说:“大丈夫难道不想富贵吗?”
谁知之后没多久,谢安就走入了权力的中心,很快把谢家带到了权力的巅峰。那时候的谢家,车水马龙,靠刘氏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幸而宰相谢安位高权重,又极得皇帝信任,旁人奉承刘氏还来不及,又有谁会为难她?为着诸如此类的原因,刘氏虽是掌管谢家中馈二十余年,却还真没有面对过这么惊险的场面。
她是个外刚内柔的人,时人眼中她是个不许谢安纳妾的“妒妇”,萩娘却能够理解她作为主母和一个母亲的心情。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虚名而用家庭的安宁和睦作交换,这样的“贤惠”实在是十分愚昧。
刘氏见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安好,不由得心情一松,却还是忍不住扑入谢安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哭了起来,她性格纯真率直,谢璎的性格完全得了她的真传,此时周围还有殷管家以及几个家仆,她也并不避讳,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谢安十分了解他的妻子,并不以为仵,他温柔地抱着刘氏,低声地安抚着。谢琰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并不上前劝解,而是悄悄地带着仆役们退了下去,只留了十几个健壮的家仆把守着门户,防着还有第二次暗算。
谢琰的侍从墨儿引着两人来到已经布置好的寝室,萩娘打量了一番,只怕这屋子也算是整个寺庙里难得的窗户严密完整,没有损坏到不能用的好屋子了。窗帷和被褥都是谢家自带的,十分干净整洁,屋子里甚至还薰了香,只是在外借宿一宿还弄得如此讲究,萩娘不由得腹诽起万恶的旧社会来,实在是钟鸣鼎食,太养尊处优了呀。
今日奔波了一天,晚上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谢琰实在是累了,他上塌坐下,疲倦地吩咐道:“随便弄些吃的来吧,别弄太复杂的,快些拿来是正经,可饿得很了。”
墨儿瞅了一眼自家郎君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文虞和苏合两位姐姐已在旁边的屋子里安顿下了,今晚值夜的安排……?”
萩娘这时才想起来一个问题,自己现在算是谢琰的婢女,是个下人,总不能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屋子,而自己跟谢琰一个屋子……这也太引人遐思了,她需得避嫌呀。
于是她连忙对墨儿说道:“我的奴婢们都安顿好了吗?我去和崔妈妈他们住一起吧。”
墨儿不敢擅自带她过去,只说:“都安排好了。”又看着自家主子的眼色。
谢琰对此充耳不闻,一本正经地吩咐道:“让她们都安心睡下吧,这里有人服侍着了。”
萩娘正要反抗,谢琰轻轻滴按住她的嘴,说道:“你不是还有事要问我吗?”
是刚才那位殷管家的事,萩娘忍住了气,待墨儿下去了才说道:“我是觉得刚才那位管家的举止甚为怪异,一般人听说有刺客,都会以为是有人用刀或者别的什么近身的武器来刺杀的,而且攻击的对象是谁也并不确定。而那位殷管家,一进来就直奔你父亲,还十分准确地问谢相‘有没有中箭’,若他不是未卜先知,他怎会知道刺客攻击的方式是冷箭?就算是我们就在边上,都不能这么快确认暗器的确是短箭,而他倒像是脱口而出。”
谢琰皱起眉头,他思索道:“说不定是因为外面都是人,刺客不可能走进来而不被发现的关系呢,或只是他推测的,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心里仿佛十分不能接受殷管家会害自己父亲这种事情,继续说道:“殷管家是我父亲当年在东山的时候救下的一个孤苦少年,当时他父母双亡,为求过安定太平的日子,独自流落到江东,当街卖艺为生,在被差役追打的时候,我父亲亲自为他说情,还让他来我家当差。他是从小看着我哥哥和我长大的,若要加害我父亲,早有无数的机会,又何必要用什么暗箭?”
萩娘一时也想不明白,她说道:“虽则如此,人心易变,最是难测。就算你不想去怀疑他,为了你父亲着想,我劝你还是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如果只是一场误会,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也就一笑了之,无伤大雅,若真有什么不对的,早早防范才是正理。”
谢琰点头,笑着看她,夸她道:“我的萩娘真是兰质蕙心,只是夜色已晚,还不快快上塌来为我暖床?”
萩娘白了他一眼,说道:“还请郎君自重。”
谢琰故作诧异地问道:“怎的我就不自重了?奴婢为主子暖床是正经差事好吗,萩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家伙甚是可恶。
此时墨儿端了吃食来,虽说是“简单”的食物,却也满满地铺了一托盘,一个捞汁凉菜,一个葱香云丝,一个鸡丁一个肉片,一碗丝瓜汤,甚至还有一份甜品:红枣银耳炖雪梨。银耳是当时十分贵重的吃食,非公卿人家是完全吃不起的,萩娘自从穿越来了就没再吃过这东西,一见不由得十分欢喜,说道:“居然这里也有银耳。”
谢琰见她的目光垂涎欲滴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