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谢家大门,谢府向来是宾客甚众,因此也没人注意到这辆陌生的马车。谢璎把萩娘带到自己出嫁前住的院子里,由于她“偶尔”会回娘家来,所以谢安吩咐了留着她的院子,并没有收拾了给旁人居住。
谢府的气派并不很威严,这和谢安随和的性格有关,他注重享受,喜爱美酒佳肴,更喜欢蓄养歌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人人都知道宰相谢安不避讳任何国丧家孝,只爱听美妙的舞。导致东晋当时都流行起这种天天歌舞升平的行为来。
虽然谢府很大,谢璎的院子却很小巧别致。
这院子的格局和萩娘的西苑几乎一样,布置得并不华贵,却很温馨,谢府的奢侈不在表面,而是家具的木料,塌几的形制,床帘床帏的布料什么的,看上去毫不起眼,居住起来却很是舒适。
就说这迎客的红木床榻吧,别人的塌上可能就是铺一块垫子就完事了,谢璎的塌上堆满了各种柔软的小抱枕,坐着别提有多舒服了。而塌几的外侧并不是普通的板子,而是一个小抽屉,拉开来一看,里面都是一个一个小荷包,装满了谢璎喜欢吃的糖果零食。
简直是个老鼠窝啊,萩娘不由得想到了寄奴,要是他看到这一堆堆好吃的,可不得喜得眉开眼笑。只是……她狐疑地看着谢璎,这架势,怎么都不像是“难得”回一次娘家的样子。
谢璎没注意到她的心思,她正忙着指挥丫鬟们拿小炭炉来,准备“煮酒”。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有个客人,连忙回过神来客气地问道:“妹妹喜欢喝什么酒?”
不等萩娘回答,她就抢先说道:“现在是冬天,最适合喝白梅了,去年我和哥哥一起酿了一坛子,只是不知道埋在哪儿了……”她于是顺利成章地叫过汶儿,吩咐道:“你去看看二郎回来了没有,就说我要待客的白梅酒找不到了,请他来帮忙找。”
这样都行?这借口也太生硬了吧。萩娘不由得扶额,傻傻地看着谢璎。
汶儿会意,一溜烟地去了。
谢璎笑吟吟地瞅着萩娘,只看得她脸升红霞,不好意思地打马虎眼:“璎姐姐这里真是温暖,却连火盆都没见到一个,可见地气是极好的。”
谢璎逗她道:“怎的我倒是有些冷,可见妹妹是心里热所以身上才不觉得冷。”
萩娘大羞,掩面转向一边,赌气不再和她说话了。
谢璎还想逗她,只是谢琰正巧过来了,站在嵌犀角的五彩弄雀图插屏之后。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比之白雪亦没有一点逊色,他的容颜,便是与雪中红梅站在一起,都比之更为艳丽。
萩娘脸上还带着红晕,见他来了连忙行礼,十分礼仪周全的样子。
谢琰在自己家里却并不显得更加随意,他在自己妹妹面前也是十分正经的姿态,并不随意调笑嬉闹。他拿出一个青色的坛子,递给谢璎的侍女,说道:“那白梅再让它多埋几日罢,哪有埋下去隔年就拿出来喝的,需得过个十几二十年才有意趣呢。我这是父亲给的青梅酒,酸酸甜甜的,最适合女儿家喝了。”
谢璎装作受教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拜了下去,说道:“多谢阿兄指点,璎儿受教了。只是冬夜漫长,阿兄可愿与妹妹一同煮酒夜话,随意闲聊一番?”
谢琰轻笑道:“璎儿,你可知东施效颦的故事?”
这可是赤裸裸地取笑了,谢璎却并不生气,说道:“世间只允许男子饮酒而歌,纵情声色。我却偏要特立独行,即便是女子,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此话甚合萩娘的心意,她的眼睛也明亮了起来,充满了憧憬之色。
谢琰不再取笑她,而是指了指那屏风说道:“既然你是不输于男子的女子,那这插屏也不需要了,快拿去砸了吧。”
谢璎自然不能把它砸了,只是命侍女将它搬开。
这样一来,萩娘娇羞的样子清楚地展露了出来,她与谢璎都是出色的美人,不同的是,谢璎肖似谢琰,是一种颜色娇艳的夺目的美,而且她已嫁作人妇,自是有一种fēng_liú情致;而萩娘如同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蕾,清秀雅致,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眉角目稍,精致的眉形和微微上翘的睫毛,使得她的眉眼看上去十分甜美。
谢琰出神地看着她小巧柔软的唇瓣,属于少女独有的那种粉嫩的唇色,使得他想起了亲吻她时的美妙滋味。
“咳咳……”谢璎看不下去了,嫉妒地踢了谢琰一脚,说道:“阿兄,你眼中可还有妹妹?”
谢琰甚少有被自己妹妹取笑的时候,他假装生气道:“都嫁人了还这般没规矩,你那翁姑怎么受得了你?”
谁跟谢璎说起王家,她就跟谁急:“今天我做东,谁再说王家的事谁就自罚三杯。你是第一个,赶紧地,别让妹妹和臧家妹妹说你小气。”
谢琰正是觉得口干舌燥,从善如流地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三杯。
萩娘连忙说道:“喝酒也讲究个情致,哪有这般牛饮的,琰郎莫要把酒喝光了,我们还怎么‘煮酒论英雄’啊?”
谢璎却是明白她的心思,取笑她道:“恩恩,我这个做亲妹妹的,倒没有臧家妹妹知疼着热,阿兄,萩妹妹是担心你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呢。”
萩娘又羞又怒,不敢跟谢琰说话,只好扯着她的袖子连声怨道:“就你心思多。”
谢琰得意地说道:“你萩妹妹自然是关心我的。”一边笑得很是舒畅。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