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妈妈避开众人偷偷地和萩娘提了一句,说是阮妈妈已经到建康了。
萩娘与谢琰分别的消沉情绪一下子被抛到了脑后,就连郑氏的话里有话也懒得去探究,只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浑身充满了斗志。
没想到,还没见到阮妈妈,她却先见到了“郑家哥哥”和“郑家妹妹”。
年关将至,郑氏以“庶务繁多,请郑家嫂嫂过来帮衬”的理由,叫来了和自己最为亲近的郑家嫡次子的夫人冉氏和她的两个孩子郑玉郑燕小住几日。
说是说小住几日,但住了十来日也没见他们有回去的意思。
这会萩娘算是明白郑氏说的“身份相配的男子”指的是谁了。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臧家决定为了谢琰暂缓萩娘的议亲之后就巴巴地赶来了,萩娘不得不以小人之心猜度郑氏,表哥表妹好做亲啊,虽然他们只是名义上的表哥表妹。
这要放着在过去,只怕自己就算是一百个愿意也不可能嫁给郑家人,郑氏对自己的门第自视甚高,一定会嫌她高攀,决不会同意的。而如今,她这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宁可“牺牲”一下自己的内侄,也不能让萩娘嫁到陈郡谢氏这种强势的夫家,哪怕做妾也不行。
她的计划应该是让年幼懵懂的萩娘自己看上郑玉,最好能在美男的温柔攻势下私相授受什么的,那样子自奔为妾,连正妻之位都可以省了。说起来还是十分义正言辞,我一番好意,你却不知自爱,自甘堕落,我对你非常失望……若真是如此,萩娘连台词都帮郑氏安排好了。
所以,尽管郑玉也有一副好皮囊,行事举止也似是谦谦君子,就是满口“妹妹”叫得亲切,萩娘可是巴不得看到他就绕道走。
至于郑燕,那就是真的天怨人怒,十分地惹人讨厌了。悲剧的是家里又没有别的适龄女子可以作陪,萩娘只能天天听她唠叨,更不能撇下她一个人出门去。
”我们荥阳郑氏……“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场白萩娘就想自动屏蔽她后面的话,看着手里的绣花针,萩娘恨不得能把她的嘴缝上。
自从郑燕妹妹来了之后,萩娘天天埋头于女红,那技术扶摇直上,都能完整地绣一块帕子了。
好在郑燕也不需要她和自己互动,萩娘只需要在她停顿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问一句“是吗”“真的吗”就行了。
“虽则如今偏安一隅,以后我们总要回荥阳的……我们在荥阳的那些大宅子,才真的叫富丽堂皇,气派得很。乘着马车从一条街头走到街尾都走不完,走啊走啊,一看,咦?怎么还在郑家?!”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之后却又一脸担忧:“却不知那些田庄还有家奴在侍弄吗,宅子也是,不知现在是不是还有人在洒扫,待我们回去,别要脏得不成样子才好。”
萩娘算了算她的年龄,不怀好意地问道:“你们家在荥阳的宅子你去过吗?”
郑燕闻言有些尴尬,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道:“偏你爱寻根问底,我听我们家妈妈说的,就跟我见到过是一样的。”
就是嘛,北地世家一起举族逃难到南方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回去看你们家那大宅嘛。萩娘想一下后面的历史进程,一直到唐,好像南朝就是偏安江东了,皇帝包括皇室都换了一个又一个,南人惯会窝里斗,内斗争权不断,却没有一个朝廷打仗能打赢北人的。
可能郑燕这一辈子都回不去荥阳了也说不定呢。
她叹了口气,安慰她道:“没关系,听说你们在山阴新修的宅子也是漂亮得很,我听母亲说起过。”
“琅琊王你应该没见过吧,上次他途径山阴,便是在我们郑氏新修的别院留宿的,你可知道,虽则今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那位的胞弟却是大腹便便,胖得不成样子呢。”郑燕脸红了红,咽下了自己在侍女们聊天时偷听到的些许fēng_liú韵事,故作坦然道:“他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呢。”
“对了,你知道那位fēng_liú艳绝的南郡公吧,听说他大婚之后与新夫人并不十分和睦呢,他们府里的丫鬟下人和我们郑家的奴才们有姻亲,故而我知道!如今他似是独自住在建康,遥想那春夜漫漫,佳人独守空闺,实在太令人心忧了,下次我们还是要找机会去建康转转……”她眼睛直冒小星星。
”对了,听说宰相爷谢公的嫡子正在与武昌公主议亲呢。“郑燕喋喋不休的废话中终于有一句抓住了萩娘的耳朵,她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真心实意地问了一句“是吗”。郑燕不知是受过郑氏的指示还是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滔滔不绝地说起这宗八卦来。
原来前几日谢琰的父亲谢安在皇上那里收到了口风,说是太后想为武昌公主赐婚,于是他就回家和老婆刘氏商量了,谁知道刘氏坚决不同意,说已经给儿子定了自己闺蜜余姚朱氏的女儿,口口声声说司马那种新兴的不知道哪天就会倒台的皇族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坚定不移地拿出身说事儿,硬是把皇帝的妹妹说得轻贱如草芥就是一个寒门暴发户和自己儿子门不当户不对。
说起来,刘氏是刘耽的大女儿,也就是故司空刘乔的曾孙女,和谢氏的确可算是门当户对,也确实有在皇族面前嚣张的资本。
但皇帝就是皇帝啊,哪怕就是寒门出身,哪怕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帝,人家硬要下旨赐婚,若是真的抗旨,那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