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二十年有余,赵元明是见惯风浪,一时亦被他眼底的锐利镇住,两双锐目正面交锋,到底赵元明还是不及年轻时的坚韧,没一会便败下来。
他疲惫的目光黯淡,摆手示意:“太子辛苦了,退下吧。”
“父皇这是默认了吗?”赵谨言咄咄逼人。
一听,赵元明忍不住怒火,“在你心里,朕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先是怀疑朕对画儿下狠手,如今是怀疑朕连自己的儿子也要杀?都说虎毒不食儿,朕就算不喜欢骆如,也断不会痛下杀手。”
他的话语中避重就轻,毫无破绽,可亦错漏百出。
被强迫训练成这般心机深沉,赵谨言无须多想便能得出结论:“那么父皇是知道幕后主使,却选择无视。”
这不是疑问,而且肯定。
赵元明精明的脸上罕见的出现慌张,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没做的一个细微表情,都瞒不过他的一双锐目,甚至自己心思好像在他眼底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他亦是期待中的模样,只是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他稳了稳心底的不安,说:“骆如的事不要紧,你且无须费神。”
他多番的拒绝正面回答已经解答了许多疑问,只是他的行为却无法让赵谨言认同,他正面突击,“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如画失踪,骆如中毒,官员贪污是否父皇全然知情。”
若是其他人敢用这般口吻质问,赵元明定要将其凌迟,以消他心头抑郁,可对象是赵谨言,也就只有无奈的冷笑,他也不再掩饰,说道:“知!朕知情,那又如何?”
他理直气壮的让赵谨言蹙了蹙眉心,锐利的目光垂下,带着失望,又有些彷徨。
自己曾经觉得暖心的亲情,似乎在逐步的崩分离析。
这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便恢复以往的冷漠,“儿臣突然看不明白父皇,我们在父皇眼里,究竟是担任这什么样的角色。”
他眼底的冷漠刺痛他的心,心中怨怼他不懂自己的苦心,赵元明推胸顿足,“儿啊!一切皆为天下百姓,官员贪污,那又如何?哪个官员不贪污?朕也贪,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朝代是干干净净的,就算是画儿的世界,公平不过是虚话,只要不影响大局,这些小打小闹也就无须费神了,想要处理他们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一切只为大局着想,这样大义的话其实也是最无情的,为了大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人,这样的大义要来何用?他不是圣人,他心中有一座天平,一座华丽而不实用的天平,一个全宇宙都不可能存在的天平。
平等真的太难了,亦或者说根本不存在。
“父皇的大局是什么?”
他目光不屈的直视,就算是赵元明这般见惯大场面的人物都不禁迟疑,胸前剧烈的起伏,一时想不到更多的话语来反驳。
“儿臣似乎明白了,父皇的大局是儿臣,父皇所做的一切,甚至不惜袖手旁观,对如画失踪的默许,对亲生儿子中毒的无视,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儿臣能登上大位,父皇又如何确定,儿臣将来是个爱国爱民的仁君?”一丝反叛的意识在他们的强迫下萌生。
“你是!朕的儿子,朕自己心里清楚。”
“父皇爱儿臣吗?”
“朕自然是最爱你的。”
即便是爱,也是可以牺牲的,人们心中的追求是什么?
百姓追求的不过是安居乐业,谁登上大位又有何干系?为何非要是他?一个对至尊之位毫不关心的人,这样的他能成为一个爱国爱民的仁君?他十分怀疑。
“敢问父皇在位这些年,可觉得开心?”
赵元明似乎知道他接下来要问的问题,语重心长的说:“儿啊!天下百姓需要你,你的瑞王府是一片天地,这整个南充朝亦是一片天地,天下百姓亦包括你的妻儿,太子的目光不应如此狭隘。”
他的话自己也曾经纠结过无数遍,一直都没有准备的答案,若当初夏如画赞同他去触碰皇座,他又会怎么做?若他真的登上大位,把妻子接回来,她又是什么反应?
这些问题无时无刻都是他首先要面对的。
“容儿臣最后再问父皇一个问题。”
“你问吧。”
“骆如的毒是否万贵妃所为?”他问出自己的猜疑。
“是。”他的能力赵元明十分清楚,自己也无须隐藏,他已经不同了,在他们各方逼迫的手段下,原本的纯洁已经在悄悄变味。
随后又说:“朕不干预,也不赞同你去纠缠万贵妃,就如同那些朕无视的贪污官员一般,只是尚未到处理的时机,切勿让情感将你困惑。”
出了正熙宫,赵谨言原来的自信动摇,事情的发展似乎更加扑所迷离,若一个答案,幕后主使是赵元明,那他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应对,可往往确定是目标,又会觉得他所反驳辩护亦是合情合理,这要到何时才是个头?
朝中左丞相的铁三角,大皇子,二皇子,万贵妃,东方彦御,有些势力的人物也就这几个,还有谁在参与?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总不能平白跳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物来,若真是如此,这场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
影卫匆匆过来禀告:“主子,太后娘娘召见。”
祖母?莫非是祖母?这场对弈中,唯一一个将所有关系都摘得干净,也就只有她了,她唯一的角色,唯一对他使出的绊子,就是替他丰富后宫,这样的举动又能改变什么?
影卫见他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