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锦衣卫大堂,蒋瓛案的会审已至尾声,然而众主审官却并无半点即将成功的喜悦之情,反倒是异常严肃。甚至就连一直以来装得风烛残年的和希文,此时也精神抖擞,眉头微束。
单单从他这个表情上,徐钦就知道,昨晚他对曹铭的最后劝说失效了。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前一天晚上,和希文做东,以加强三法司合作的名义,在城北三法司衙门附近的迎雪楼宴请了右都御史曹铭和署大理寺左少卿唐盛。甚至还知道,其实最后买单的唐少卿。不过这些细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由于三法司作为正规刑狱机构,手里面还是有不少硬点子的。锦衣卫的探子进不去,也无法太过靠近他们所在的包间,自然也对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无从得知。
不过徐钦倒不担心他们三方结成对付自己的联盟,应该更可能是和、唐二人劝说曹铭不要将事情给搞大了。然而看现在这副模样,显然他们之间的交涉并不算成功。
“开堂!”众主审官坐定,曹铭面色如水地再度拍响惊堂木,照惯例宣布当日的会审开始。
两个锦衣卫也带着蒋瓛进入堂中站定。
“犯官蒋瓛!今日四司会审,将审你最后一条罪状。你作为主审,更兼缉拿于一身,在前凉国公蓝玉谋逆一案中…”
“曹右都休得胡言乱语!蓝玉谋逆一案,一切涉案之人,都是由圣上御笔勾决,某岂敢擅专而为主审!”蒋瓛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
此等多次随意打断主审官的嚣张案犯,曹铭前所未见,虽气得七窍生烟,可有徐钦在一旁虎视眈眈,且摆明了包庇蒋瓛,他自知暂时也奈何不得蒋瓛,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免得再自取其辱。这也算是他通过以往多日的交锋得来的宝贵经验。
“那好,咱们就不提主审之事。纵是圣上圣裁,缉捕、问询、取证,却都是你指挥一干锦衣卫所为,你可承认?!”
“锦衣卫奉旨查办钦定大案,这是圣上定下的规矩,某等自当鞠躬尽瘁!”
“那本官问你,你可曾刻意屈打成招、构陷忠良?!若是你老老实实的认了,本官还可向圣上求情,对你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若是不从速招来,祸及家人,悔之晚矣!”
“哼!某奉旨彻查,自然是要细细问询,而这问案,若有奸狡冥顽之辈,岂能不动大刑?若非曹右都从未对嫌犯用刑?不过看之前就意图不分青红皂白,上堂就意图对某用刑之举来看,曹右都怕是也难逃这个‘屈打成招、构陷忠良’之罪!”蒋瓛早就知道他大致打的是什么主意,听他这样一开场,便冷冷一笑,将帽子反扣回去。
“哼!休要狡辩!这京师内外,有谁人不知你锦衣卫诏狱乃是鬼见愁的小阎殿?其他衙门的杀威棒与之相提并论?!”
“诶!曹右都!锦衣亲军乃是天子亲军,诏狱也是奉诏之狱,你如此说法,怕是有失妥当吧?!”
不管他有没有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意思,这都算是曹铭失言了,锦衣卫的事情,就是皇帝的事情,别说是没证据了,就算是有证据,这样公开抹黑也是极为不妥的。于是他正好也就找到了切入点杀入战团,并着重强调了“天子亲军”这几个字。
“天子亲军,你们还知道自己是天子亲军?”
事到如今曹铭也是退无可退,不过他也只是这样反问一句,不敢再多说其他。
“呵呵,曹右都这意思,是要把我们锦衣卫全办咯?”徐钦冷笑着反问道。
“本官只做弹劾、问案,办不办你们,还需圣上旨意!然犯官蒋瓛之罪,圣上已有裁定!”虽然已经撕破脸皮,可曹铭毕竟还是要顾及朱元璋的脸面,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蒋瓛一个人的事情,上升到整个锦衣卫。
“曹右都怕是有些糊涂了!圣上裁定蒋瓛有罪不假,可这罪名有大有小、有真有假、有杜撰有风闻,否则当即定罪即可,还用我等会审什么?!况且此前的审理,也充分说明了确实是有人捕风捉影,甚至是莫须有的本事,又如何让下官不慎之又慎呢?!”
没想到徐钦竟抓住此前他的退让,直接呛他们是秦桧之流,气得曹铭抖得跟筛糠似的,吓得旁人都以为右都御史大人被说中风了。好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磨合,曹铭对徐钦的巧舌如簧和层出不穷的歪理已经大大适应,知道再这方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曹右都、小公爷,以老夫看,咱们还是专心审理蒋瓛一案,莫要节外生枝为好!”和希文见两位主审官剑拔弩张得厉害,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于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说合。
这位老侍郎的面子,双方都还是要给的,所以互相冷冷地瞪一眼之后,也并未继续在这上面纠缠。
“好!问案!带人证!”
曹铭拍板之后,马上有都察院的随行御史及差役将一摞厚厚的文档,及一个身穿略有些破旧红胖袄,眼神有些闪烁,表情猥琐的军士进入堂中。
“此人姓刘,名一平,本是锦衣卫镇抚司副百户。因不愿与蒋瓛之流同流合污,屈打成招、构陷忠良,而被前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借故开革,发配至孝陵卫为卒。也正是有他的举证,我们都察院才能掌握蒋瓛构陷忠良的累累罪证!”
听到这番话,徐钦心中也是警铃大作!往往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来自于内部的叛徒,多少高手名将马失前蹄,都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