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驾着车子自郡主府后门驶出,汇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春芽这是咋了?”阿威往身后的车厢里看了一眼,偏头向副驾上的桃露小声问道。
“许是被掌柜的骂了吧,最近掌柜的教她的东西似乎有些难。”桃露有些担忧地说道。
方才在郡主府后门接上春芽,小丫头今日没有梳标志性的双髻,只是简单挽起来裹了块头巾。
上了车便在车厢里环抱双膝气鼓鼓地坐着,也不管桃露,自顾自地紧紧拉上车帘,不知道她是在和谁闹情绪。桃露只好与阿威并排坐到车架前面,也罢,出来一趟不容易,多陪陪阿威也是好的。
不大会功夫,车子便在新铺子前停下了。
这是一栋三层临街楼阁,位于丁字路口拐角的位置,街面人来人往,新铺子这排面一看便是气派非凡,火刀帮这路子,着实有些野。
停好车,一旁的栓马石上系着缰绳,一匹大青马在一旁无聊地刨着蹄子,看来掌柜的和李寒林已经到了。
桃露下来拍拍车厢:“春芽,咱们到了,快下来吧。”
小丫头猛一拉帘子,板着个脸跳下来,直接去推门,然后——
“唉呀!”
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春芽面向下扑进门里。
阿威和桃露齐齐一惊,连忙去扶她。
“这么不小心啊!摔疼了吧?”桃露面露忧色地说。
春芽赌气似的趴在地上使劲捶打地面,带着哭腔:“呜呜呜,都欺负我......”
接着便爬起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桃露要去追,慢了两步没有赶上,阿威从身后扶着桃露的肩膀,说道:
“算啦,让她一个人去吧,看她心情不好的样子,先让她静静吧。”
“唉,也好......”
新铺子还未开张,装修陈设倒是齐备,原本火刀帮接下这栋楼时上一任主人便是准备做成脂粉铺子的,所以秦羽霓来看过以后觉得很合适,原本的装修便没怎么改动。
最大的动作是将大堂一面隔出一排试衣间,每个隔间外竖起一面半人高的银镜。这些银制镜子是用捶打得极薄的银片制成的,到得这个世界琉璃镜只有权贵之家才用得上,一次性给新铺子配上这等高端货色未免太过于奢豪了。
这样的银镜是掌柜的托郡主殿下寻来不少匠人反复试验才得以制成,虽说成本也相当可观,但比起琉璃镜确是便宜不少。掌柜的说这样的镜子须得经常擦拭,用上一段时间银子会发黑——掌柜的总是懂得很多道理,桃露对此十分佩服。
记得试衣间刚落成,掌柜的让那些青1楼女子们换了衣裳站到镜子前,她独自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中央,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楼下的情形。
她说,以后他就要坐在这个位置,从镜子里看着客人换了新衣裳,对着镜子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掌柜的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
桃露有些感慨,刚认识她的时候不过是从洛川逃难来的流民,就像城外粥厂周围那些形容槁枯的人一样,到得现在竟然成了两间铺子的掌柜,其中一间还是她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挣下的。她来到云中郡还不过半年的时间吧?
......
新铺子后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空间足够开阔,房间也足够多,秦羽霓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拳脚。
今日秦羽霓到了新铺子,便让柳怡如和董舒儿将人都集中起来,说是什么员工培训,两位金凤楼的头牌也是一头雾水,东家既然发话了,那便执行吧。
人来的稀稀拉拉,秦羽霓有些不高兴。
“诸位,我知道你们皆是烟柳行当出身,想必我的名号,诸位也略有耳闻,去年上元夜,小妹侥幸压过四大花魁一头,夺得霓裳仙子的称号,故而小妹想要说的便是:
小妹对诸位一视同仁,未曾有过看轻的意思,但是,如今咱们不在烟柳巷,也不是风尘女子,既然你们投庇于我,那么诸位自今日起便有一个新身份——秦衣楼的员工!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地位,花魁头牌也好,普通的妓子也罢,只要是我秦衣楼的员工,断不可再看轻自己。咱们凌云帝国,幸得有女帝陛下执掌乾坤,女子这才有了新的活法,谁说咱们身为女子就须得依靠男人的垂怜过活?远的不说,咱们就说云中郡这位倾云郡主,巾帼不让须眉......”
李度站在秦羽霓身后听得眼皮子直哆嗦,这丫头有些飘了哈,倘若不是当时让长姐照顾她,以当时的情形,唐记和云中衣庄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能让韩文君把铺子盘下来给她?
若不是留了杜剑星、毛易山、闫雄他们三个暗中保护,还有长姐派了越青伶全力关照,她又怎么能搭上火刀帮的线?
真是的,原本只想让她在云中郡过得安稳些,之后便带她回云上京,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至于她师父的是案子......
一直腾不出人手去办,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让她折腾一阵,铺子越开越大,郡主府也不可能一直照应的,等她折腾够了,自然就会寻求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的。
到时候,解释清楚案子的缘由,她——或许能理解吧?
李度闷着头思考,浑然不觉桃露和阿威已经到了身旁。
阿威拍拍他的肩,低声打趣道:“李兄,你这位护花使者可不够称职啊,俺这微末功夫,近得身来你竟然浑然不觉,一门心思都用到哪去了?”
说着阿威往秦羽霓的方向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