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带着董舒儿去找那个书呆子了?”
“嗯呐,就他那个磨叽的样子,着实让人火大啊。不过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恰好董舒儿也收治在营中,我就帮他一把咯。”
“……你顾着别人,也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么?”
秦羽霓眨眨眼,偏头望着李度,说道:“考虑什么?”
“没什么……”见得她一脸茫然和迷惑的表情不似作伪,李度兴味索然。
给我些时日。
那个清晨在冬暖阁外,她是这么说的,也许时间还不够吧。
秋日的阳光下,秦羽霓毫无形象地叼着个馕饼,靠在流民营中的槐树下小憩片刻,身旁坐着郡主府的侍卫统领李寒林。
两人都穿着秦羽霓特制的素白色麻布罩衣,坐在树下静静地发着呆。
也不知张思景是怎么想的,秦羽霓暗自腹诽,非要将自己与他安排到一处营地。
之前的一些事情闹得有些尴尬,但一忙起来也没有心思顾及那些有的没的。
为自己考虑么?穿越前在医院里养成的职业素养已经深入骨髓,救死扶伤乃是天职。
“他们大多是洛川郡的同乡,即便是在山神庙外那些人想要占我便宜,到了营地他们便是患者,应当尽心医治。”秦羽霓吃完馕饼,拍拍手说道。
李度知道她会错了意,暗暗叹口气,想了想,换个舒服些的姿势,顺着她说道:“倘若山神庙外那些人真对你做了什么,被送到营地来,你还会救吗?”
“救,怎么不救?”秦羽霓理所当然地说,然后补充道,“救活出了营地再亲手杀了他!”
“嘁!好大的口气,取人性命啊,你能下得去手?”
“少瞧不起人!我若是入了江湖,得有个响亮的绰号,‘血手人屠’怎样?‘血菩萨’也成啊……哎,不好不好。”
李度看着她,重新调整对她的感官。
感觉到他目光的温度,秦羽霓也偏头迎上他的视线:
“我脸上有东西吗?你干嘛盯着我看?”
“我要好好看看你脑子里到底有些什么。”
奶茶、面膜、汉服、簪娘上新,还有工资单……么?
秦羽霓一时有点心虚,匆忙避开他的目光。
“……这几日多亏你帮忙,呐,我这人素来对朋友不错,过了这阵请你吃大餐,我亲自下厨!”秦羽霓试着转移话题。
“噢!”李度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直起身来,“只是请朋友吃饭?”
“哎,哎?不然呢?”
李度泄气地坐回去,连连摇头。
伤了某人心的秦羽霓毫无自觉:“行了,你等着便是,我的手艺你尽管放心。”
“嗯,我、等、你!”李度惫懒地答道。
前面又有人抬进营地来,秦羽霓怕拍手站起,带好口罩,前去查看病患。
李度看着她踏出树荫,白色的背影颀长,低下身子查验病患,说着安抚人心的柔软话语,不由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真是有些不想回云上京了,能够这样做个闲散的王爷到也不错。说起来倒是有些羡慕长姐李悦这些年在云中的生活,只不过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到底如何?
一抹浮云遮蔽天光,撒下些许的阴霾。
护卫孟鸾从营地外进来,叫住一个白罩衣,说了些什么,那人向树下指过来。
李度点点头,负手冲着他走去。
“寒林兄。”孟鸾抱拳,慎重地观察四周,低声道,“已着人开始暗中调查,只是咱们这点人手,不便施展啊。”
“长姐在云中经营多年,倘若她真有行不忍言之事的想法,咱们大张旗鼓的调查岂不是打草惊蛇,况且咱们只是怀疑。”
“我还是不相信公主会有反意。”
“我也不信,但是靖月司监察天下官员,岂可因关系亲疏而有所区别?”
“那咱们的行动是否要上报陛下知道?”
“暂时不必了,刘承平之事已经盖棺定论,长姐这边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与之关联,若是让陛下知晓咱们的猜测,徒增困扰而已。就按原计划行事,你先回去吧。”
“喏!”
待得护卫领命退去,李度仰望着天空,低垂的云层更多了,四周为之一暗,方才明媚的心情也随之郁结,或许这便是靖月司的宿命。
拨云见月,拨云见月,拨开云雾未必能得见明月,也可能是更大更多的秘辛。
就在这之后不久的时间里,汹涌的暗流,席卷而来,那些被卷入激流的角色,在毫不知觉的情形下,一步步走向既定的命运。
流民营中的日子紧张而忙碌,秦羽霓和璇玑馆的人经过最初的磨合,基本上能配合得当,大夫们收起先前的轻视、不屑与敌意,对于她发自内心的尊重。
尤其是独一份的伤口清创、包扎技艺,以及全套诊治、护理章程的制定让众人刮目相看,之后消毒柳枝水的应用,纱布绷带煮沸消毒的办法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不打折扣地执行下去。
不少大夫虚心求教,秦羽霓也不私藏,只说这些救命的东西,不敢敝帚自珍。
大夫们更加敬重了几分,自然地将她当成张思景钦定的关门弟子。
然而营地里还是在死人,每天都有救不回来的病患被抬出去,火化之后深埋,营地里时不时的低泣令所有人心头的肃杀气氛一直挥之不去。
秦羽霓强自打起精神,在所有人面前总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直到某一个秋日的傍晚,回往冬暖阁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