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提着裙裾缓缓上了楼,抬起灯向里照了照,一眼就见得躺在地上的白色尸体。
紧紧咬住下唇,一丝血从齿缝里渗出来,她狠狠压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身后的凤竹看出异样。
终于死了呢!
大夫人,总掌柜,还有阿威,你们的仇终于得报了——
她静静地默了一息,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身后响起凤竹的疑问。
春芽深吸口气,转过身露出惶恐的模样:“凤、凤竹姐姐,听说东琉人人都会妖法,你说他、他会不会诈尸啊?”
凤竹露出鄙夷的神色:“嘿,要来的是你,害怕的也是你!照料主人的玩物都这么久了,还会怕个死人?”
“这、这个不一样啊!”小丫头带着哭腔,“要不,姐姐帮、帮我看看有没有死透。”
“哼,少废话,这是你自找的。”
凤竹和另一名婢女自顾自点亮一盏灯,偏头去另一边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春芽脸上茫然无措,心里却笑开了花。
墙角忽然响起东琉女人宛如靡1淫的叫唤声,她服了解药,忘仙散的药力就要散去,也不知梦里是怎样香艳的场景,她奋力摆出各种耻辱的姿势。
在场的三人都是姑娘家,听得她这欲求不满的娇喘,俱是面红耳赤,凤竹啐了一口,拉着另一人走得更远了些。
春芽深吸一口气,上前探查白狼的尸体。
他死得透透的,小丫头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幼时在唐家时的那些场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走马灯似的闪过。
她捏起袖子暗暗抹了一把眼角。
“唔,啊——塔司开呆!”
一声女子惊恐万状的叫喊,大前田织姬完全醒了过来。
春芽起身,转头向她走去,半道忽然停住,扯下一段幔帐覆在白狼的尸体上。
做完这些,春芽转头便对上大前田那双遍布恐惧的眸子。
东琉女子浑身湿透,好似从水缸里刚捞出来,她哆嗦着,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向后退,嘴角不住地念叨着听不懂的词句,像是祈祷,又像是求饶。
春芽尽量摆出一副温柔无害的面孔,小心翼翼向她走去。
“不要、不要过来啊!”
她终究喊出了中州话,腔调怪异。
既然认出春芽来,会说别人能听懂的语言,说明她脑子差不多清醒了。
比预想的情况要棘手一些,不过还在可控范围内,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她到底记得多少。
云中衣会那一夜,游筠和唐玉树都中了忘仙散,记忆出现了偏差,尤其是唐玉树,整个人都傻了,即便有张神医的调养,但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大前田织姬看着和春芽差不多年纪,此刻她如同无助的小白兔,楚楚可怜,瑟瑟发抖。
春芽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和师父交流过得知,她就是一个单纯、执着、谦卑、好学的姑娘,成天想的只有琢磨手艺,做好衣服。
利用她杀掉正喜欢她的男人,对于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来说未免也太过于残忍。
春芽只犹豫了几息,随即便收起这些无意义的怜悯,身在乱世,生死不过一念之间,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
“你不要怕,能听懂我的话吗?”春芽停了片刻,轻轻向她走去,“没事的,他死了,你不用怕他的。”
“死、死了?”东琉女子退到了墙角里,蜷缩着,筛糠似的抖,“你是说白狼?啊!!!”
她紧闭双眼,使劲揪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地喊。
春芽扑了过去,紧紧按住她的手,一头乱如枯草般的青丝中间透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
对上她诡异的目光,春芽的心忽然有一瞬间发憷。
“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的事吗?”春芽问。
“记、记得!”大前田嘴唇哆嗦,“喝了一杯茶,秦先生”
“你再好好想想!”春芽突然出声打断,“到底是谁给你的茶水?师父已经走了,是个男人上来找你的,对不对?”
她的眸子里有一丝困惑,歪了歪头:“是、是白狼给我的茶?”
“对对!秦先生走了,是吧?然后白狼突然上来,你很吃惊,也很害怕,质问他为何闯进来,这里不让外面男子进来的。”
“我,他”
“是,就你们两个人,他说担心你,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看你累得满头是汗,便给你递了一盏茶。”
大前田织姬顺着春芽的话去想,忽然激动起来:“啊,他、他忽然变了脸,向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生气,我然后心跳得很快,头晕,不清楚,只想要,要”
她突然大叫了一声,缩到春芽的怀里。
春芽拍着她的后背,眼神迷离:“没事了,没事了不愿想就别想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杀了白狼?”大前田抬眸,泪眼摩挲。
“嗯,他死了,再也不会伤害你的。”
“我怎么杀得了他?”
“他想要你的身子呀,给你喝了药,便放松了警惕,你突然拔出他的刀,一刀就捅进他的心口,然后药力发作你失去意识。呵呵,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你敢对他动手呢!”
“白狼,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可是”
她又说起听不懂的东琉话,语气中似乎满是自责。
春芽目光闪烁,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楼下,人声鼎沸,卫兵似乎和人起了争执。
春芽秀眉蹙起。
一队军士被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