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请不回您,我也活不成了。”

说完,江样就要朝两边的石柱撞去,当然被大茶壶的人给拦了下来。小白鸽回过头,盯了一会江样,说:

“江样,我再说一遍:一,我生了个女儿,这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小少爷,你想对江家少爷尽忠尽孝的机会,可能没有了。二,我不可能跟你回,从此再无小白鸽,更没有什么小姐,因为我们从迈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退路了。回吧。”

“四太太,您别走哇,那这玉,老爷是交待给您的呀。我怎么能私受!”

江样把玉从怀里掏出来,跪在地上,双手托着那块玉等着小白鸽拿起。

“好,我来处置!”

小白鸽从容的回过身来,一步步走向江样。

她从江样手里拿过了玉,再一步步缓缓的走向旋转楼梯,一步一步,那软缎绣花鞋的声音,本来是没有什么声响的。

可是,此时此刻,每一层天井旁边都围满了得欢楼里的人,

这个节骨眼,得欢楼里,没有一个人还不被眼前的事情所吸引。后来人们回忆起来,都清楚的记得,小白鸽绣花鞋的确踩出了声音,重重的敲打在人们的心里。

小白鸽不急不缓的走着,一直走到了五楼的最高层,看着还匍匐在地的江样,她高声说:

“江样,你听着,我和你家老爷已是恩断意绝!从此,这世上再无小白鸽和江家小姐!而这得欢楼,也并不如你和你家老爷想象的那样,这里的情意,我觉得远远比这块玉值钱!”

说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白鸽把那块价值连城,江先生一直带在身边的玉,从五楼的天井里摔向井心的那块巨石上。

顿时,碎的如同花雪飘舞,细琐散落的玉,已崩的到处都是,再无可能复原。

“啊!”

“唔!”

“嘭!”

人们的惊呼声,江样的号哭声,小白鸽用力的关门声,混作一团。

从此小白鸽改自己的名字为“大片儿”。

大家都不明其意,媚妈妈知道,这是她小时的名字。

那个时候叫吴片儿,后来江先生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给她改成了“小白鸽”。

但现在,她把自己改成了原来的名字,她觉得爹娘给起的这个吴片儿最好听,

而这得欢楼里的头牌,怎么也要有个大气点的名字,才能压住阵角,于是,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还别说,自从江样来寻她那天,她怒碎宝玉,得欢楼里的小姐妹们个个都服了大片。

也更加佩服媚妈妈的眼光,说这个媚妈妈的眼睛真心毒的很,看人,也太厉害了。

大片儿的口音也变的嗲嗲的,身肢也是一扭一扭的,还有,她的装扮,跟这里媚妈妈一手栽培出来的姐妹们一样,都是时尚味、西洋味、女人味,从头灌到顶的。

媚妈妈看着大片儿,由衷到外的欣赏:

“看咱女儿起的这范儿!响当当的头牌的范儿!女儿呀,你就等着你的荣华富贵吧,那一辈子都享用不尽呐!”

大片儿觉得,此时的媚妈妈就是自己的金山银山,怎么看媚妈妈都爱看。

她自从进了得欢楼,大着肚子没有办法为媚妈妈带来利润,于是,在跟乐师学技艺的同时,还经常帮媚妈妈处理棘手的事情。

比如,哪个新来的小姐妹不想做生意迎接客人,她一定自告奋勇去劝说,软的不行,她同样能对其狠下心来“施家法”。

面对寻死觅活的,她和媚妈妈一样感到愤慨。

总之在得欢楼里,日子虽短,她却成了媚妈妈最贴心的,最得力的帮手了。

大片儿才不管姐妹们怎么看她,她想这些姐妹要是长了我过去那样的见识,就明白娘教的靠山吃山的道理了。

从1939年9月1日,世界大战爆发开始,得欢楼里每天依然是载歌载舞,欢声笑语,日本人来了迎接日本人,西洋人来了迎接西洋人,媚妈妈的生意从没有因为外面世界而有什么改变,她觉得只要有男人的世界,得欢楼的日子就会红火。管他是高个子,矮个子,管他是黑头发还是红头发,管他是蓝眼睛和黑眼睛,甚至听不懂他们说话都不打紧,只要掏出金银财宝,或是当地的钞票便可以,至于他们说什么,媚妈妈才不关心。

得欢楼里有个姐妹有点诗词功底,跟大片说:“古人所说的商女不知亡国恨,也就是说我们这号人。”

大片儿说:

“你少来点见月悲秋了,还是钞票来得实在。”

“那我来问你,现在很多大家小姐去参加护国运动,去那吃穿都不象个女人的部队里出生入死,你说她们为啥,她们不想象我们这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吗?”

大片儿听了,白了她一眼:

“俺只知道,俺遭罪时,男人一个都靠不上,只有钞票和财宝才是俺救命稻草!”

边说边向空中吐了口烟圈:

“见到了媚妈妈,俺觉得跟她学就是了,凡事只听她的就中了。女人,能有吃穿,还能穿金戴银,还做作啥?别的,俺也不想懂。”

“那你不想懂国破家就亡的道理?”

“哈哈哈,我的好姐妹,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得欢楼才是咱大家伙儿的家!”

大片儿的一句标准的京腔,倒是给那个姐妹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见大片儿穿着件浅色苏秀旗袍,款着腰肢,一扭一摆秀着自己好的身材,临上楼,还没忘回头给自己抛下一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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