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将士身上扎着几根箭矢,有的身上陌刀伤口草草包扎还在渗血,还有的缺胳膊少腿身体器官不全,一众天策将士互相搀扶着,缓缓过来,个个面露喜色,只因终于打退了狼牙叛军,虚承子透过一干天策将士的笑脸,似乎看见到师父师公,是兄弟们的英容笑颜,不觉间眼眶中有些湿润。
虚承子假借稽首,收住眼中泪花唱声喏:“无上天尊,这位杨将军,贫道等人乃天下道脉潜修之士,只因狼牙叛逆违背天命,倒行逆施,我等下山只为普救众生而来。”
杨宁眼眶微湿,逢此患难之际,放见世间真情,嘴唇微颤动容道:“老真人与各位道长在上,杨某在此替我天策府及大唐百姓谢过诸位大恩大德。天色已晚,诸位既然在此,且随杨某入天策府一叙吧。”
一干道人拿眼望着虚承子,示意他拿主意,虚承子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杨宁前头引路,一干道人散在后面,将天策府伤兵围在其中,小心戒备,路上又汇合了在几名道门弟子护卫下赶过来的一干代行者。
刚进残破的天策府,就听见有人呼喊:“总教头回来了!总教头回来了!”杨宁心中一惊,忙上去追问,原来是曹雪阳特意留下了一百精兵接应自己等人,只觉得心头一暖。
杨宁将一干代行者安排在客房住下,召集兵丁,心中不免有些悲从中来。原本这天策府里,常驻着数万将士,熙熙攘攘好不喧嚣,如今胜景不再,只有这二百不到的残兵败将,更平添几分日暮西山的悲凉。
勉励众人几句,吩咐十来骑前去寻找曹雪阳所部,剩余人等连夜清点东都府剩余物资,只愿早早整理一番战火痕迹,好待曹雪阳所部归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曹雪阳趁着杨宁前去救人,带着九千多伤兵和老弱妇孺,在一千八精兵的护卫下撤出天策府。
曹雪阳骑着高头大马,不舍地看着那座伴随着自己渡过了漫长时光的东都府,不免有些情绪低落,边上独自骑着矮马的韩团子忙宽慰道:
“雪阳姐姐,不要伤心,师兄曾和我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我们今日的转进,是为了整军以后,消灭狼牙叛军,再说了,你这样的话,杨叔叔岂不是白去了吗?”
魏雪阳长叹一口气,眼中满是追忆:“只是可惜了那些为我们天策府拼死而战的各路侠士,这天策府啊,终究是没守住。”
韩团子脸耷拉下来,语气不善地道:“曹姐姐,振作一点,师兄他们愿意前来相助天策府,可是想着救世济人,相信天策府,相信这大唐江山终究会海清河晏,重归繁华,你如今这样想,怎么对得起我师兄师姐,对得起那些为了相助天策府而牺牲的人!”
曹雪阳强颜欢笑,打马上线,摸了摸韩团子气鼓鼓的小脑袋,轻声哄道:“团子放心,姐姐只是想着要离开天策府略有不舍而已,姐姐和你约好,待得海清河晏,你再来天策府时,姐姐给你当向导,好不好。”
韩团子毕竟是小孩子心气,当时就展露笑颜,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
“那可说好哦,曹姐姐,到时候我要买一匹小马。凌飞师兄之前和我说过,花谷里的马匹都是从天策府这边买的马驹。
师父以前说送我一匹马,可我每次去问他要,他都不肯,说什么我会把小马养死,明明人家平时也有一起喂云萝它们的……”
一行人在韩团子的叽叽喳喳中,渐行渐远。
队伍最终驻扎在一座山脚,因为随队的伤病们发起了高烧,众人撤得急忙,只来记得带走兵书粮草和一些金疮药。
曹雪阳站在帐篷中面沉似水,门帘被挑开,韩团子小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曹姐姐,伤病高烧不退,如果没有退烧药的话,就算好转,这些伤病以后也肯定会把脑子烧糊涂的。”
曹雪阳神色一阵变幻,终于下定决心,一边穿戴盔甲,一边嘱咐韩团子:“我率领一队人马,回去天策府偷些药材回来。”
“将军,万万不可!”边上的副将忙劝阻道:“如今我等,是多亏了总教头断后,才能全身而退,天策府必然已经被狼牙叛贼占据,将军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连失几员主将,我等又有和面目去见统领诸位先贤。”
曹雪阳毫不理睬副将苦苦哀求,抄起兵器就要起程,韩团子一脸沉闷,突然吼道:“好啦!我还有个办法!”
曹雪阳止住脚步回身忙问:“什么办法?”韩团子盯着曹雪阳的眼睛,缓声道:
“我们万花谷弟子,最善医道,万花谷门人要熟知医术才能出谷,寻找药材说到底也是医术的一部分。师兄曾教导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只愿悬壶济四方之苦。此处靠山,山上定有各色草药,曹姐姐且安排几个人手,即刻和我上山采药!”
曹雪阳独坐大帐,从日暮夕阳等到月至中天,只听得外头传来副将惊叫。
“不好了!曹将军!大事不好了!”
曹雪阳连忙迎出帐外,就见副将秦枫耘提着个背篓,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这般动静,直引得营中老弱病残等人围观。曹雪阳一把将秦枫耘搀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小军医呢?”
秦枫耘面色凄苦,放声嚎啕大哭:“小军医她……小军医她采药时,不慎坠入山涧了!”
曹雪阳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似整个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