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医术尚可,只被养在这府中,安闲日子过惯了。早被今夜这架势还有朱景雩的脸色骇住,神色慌乱地迭声应着“是”,背了他的药箱进了屋,直到见着相思肩头的血这才好歹稳下心神来,赶忙帮着处理。
丫鬟按着他的要求清洗完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很快便是敷好金疮药,包扎好了,那大夫才出来复命。
朱景雩点了点头,不等他吩咐,那些护卫便是将大夫请走了。
朱景雩则转身进了门。
相思正坐在榻上,系着身上寝衣的衣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目中隐含戒备。
朱景雩却毫不在意,反倒是一勾唇角,笑了起来,“你的伤没有大碍了?那么起来收拾一下吧,你怕是得再挪个地方了!放心,这回去的地方,除了我,不用担心再有旁人找得到。”
安置好了相思,朱景雩出得门来,站在廊下,夜凉如水,他脸上本就稀薄的笑容亦是缓缓消逸。他将负在身后的双手拿到眼下,却见得它们竟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颤,尤其是掌心隐隐可见交错刀痕的左掌,不只是颤抖着,须臾间,他更是觉得掌心疼得厉害,伤筋挫骨一般的,就如那夜他亲手拿着匕首,一道道划下痕迹的那一夜,一样。
后头响起脚步声,他眸光一厉,右手将左手紧紧一抓,双手握成拳头,交错放到了身后,而他已经脚跟一旋,转过了身,面无表情望了过去。
方南和荣丰结伴而来,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见得他转了身,荣丰顶了方南一肘子,便是笑呵呵迎了上来。
方南落后一步,脸色沉郁,到得近前,朝朱景雩一拱手,面露羞愧道,“公子恕罪,属下无能,又跟丢了。”
今夜来上儿胡同的那伙人来头不小,他们明明已经设下重重埋伏,居然还是让他们全身而退不说,方南带人追了上去,竟然也被带着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后将人跟丢了。
“沈钺出身七星阁,他手底下能人辈出,加之他又混迹锦衣卫多年,跟踪、暗谍的手段你们自然不及他。”朱景雩神色淡淡,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
荣丰和方南的神色都不由得一缓。
“不过.......”朱景雩话锋一转,两人神色亦跟着一紧,“沈钺居然悄无声息潜回了京城,可见,我之前的感觉并非毫无根据。早前宫中变局只怕就是他的手不得还有什么阴谋,得尽快将他找到才是。”
方南忙拱手道,“还请公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将沈钺挖出来,戴罪立功!”
朱景雩淡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沈钺的本事,他有所领教,他若果真要藏,要找出来,怕是不容易。可是,却不能不找,且必须找到。
“公子,这事儿,可要告知殿下?”荣丰轻声问道。
朱景雩眸光一动,进而一黯,半晌没有说话。
朱景雩预计到了找沈钺会很难,可是没有想到,方南动用了几乎他暗地里所有的力量,暗暗找了半个月的时间,还是一无所获。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京城的氛围却已全然变了。
关中,还有江北源源不断送来的捷报让宁王心情大好,让朝廷百官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面上个个都是满面的悦色。
至于朱景雩,因着如今还躲在京城,却半点儿消息也没有的沈钺,总觉得不安。这封封捷报,他让人探了又探,虽然都得到一样的结果,可他心底的疑虑却还是一点点郁积起来,面对宁王的大悦,他这心中却是悬吊吊的,始终放不下。
这一日,朝会之上,又来了一封捷报,却是老镇西侯亲书。擒贼先擒王,老镇西侯竟已是将夏长河拿住,夏家军群龙无首,已是溃败不成军了。
夏家别无他法,上了降书,他上表希望宁王允准他押解夏长河进京。
宁王自然是喜不自胜,朝臣们见状,纷纷向他表忠心。什么“英明”、“天选明君、上天庇佑”之类的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宁王身上堆。
镇国侯进言说,先帝停灵四十九日,不若将夏长河押进京中,等到先帝落葬,宁王即位,再行处置。
先前之事,镇国侯算得帮了不少忙,宁王此时又高兴,也觉得等到即位之后,将叛军头领处置,这便是他登基后头一个功绩,可是不小,当下自是应下不提。
其他朝臣免不了又是好话不要钱,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送。
朱景雩的眉心却是紧蹙了起来。
从朝会上退下来,回到宁王府自己的书房内,方南来回话时,他不等方南行完礼,便是促声问道,“如何?”
方南知他心中急切,便也不耽搁,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让朱景雩的眉心越皱越紧,“探到的消息还是一样,老镇西侯确实已经拿住了夏长河,大败了夏家军。”
朱景雩沉默着,可神色沉敛,一双丹凤眼幽深若潭。
方南自是知道公子心中未出口的隐忧的,沉吟片刻后,便道,“公子是不是多虑了?那沈钺再怎么强,他也只是一个人。何况,他人在京城之中,这京城四周被宁王殿下一早就严密控制了起来,进来、出去的消息都由宁王殿下说了算,外头还有咱们的人呢,那沈钺纵使有通天的本事,军报都是做不得假的。”
说了半晌,见朱景雩的神色还是没有转缓,他略顿了顿,才又道,“不日老镇西侯就要押解夏长河进京了,也许见到了夏长河,公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