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接着说,我听着。”石元吉盘腿坐到地上,心中五味杂陈。
“谢谢。”老者稍微整理情绪,指着村民手里的农具。“你看到我们手里新的铁锄头了么?你知道它们从哪来的么?”
石元吉眉头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你可能觉得我们是靠死人抢的吧?不怪你这么想,饿殍自然是没什么廉耻,能活下去就好。可我们手里的这些锄头真的不是抢来的,这是孩子们把自己买了,换来的。”
老者话未说完,有些村民再也止不住眼泪,抱头痛哭起来。
井木犴待不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者面前:“孩子们把自己买了?卖给谁了?”
“很多人,都是朝廷大员或者富贵人家。比如当朝御史,桂翼虎家里。”老者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就好象吐出会割坏心脏的刀子。
石元吉不管愣在当场的井木犴,起身施礼:“您和我说这么多,是有所求吧?不知您为何如此?”
老者也站起身,诚恳地说:“小伙子,我确实有求与你,你和我来。”说罢,老者沿山路而上,竟是要爬到山顶。
“你们不要跟过来。”老者头也不回,对身后的村民说道,和石元吉向山顶走去。
看着石元吉毫无顾忌地跟了上去,井木犴哪里放心,也跟了上去。
老者看着天空,悄声地说:“自从你杀了刘奉化之后,天狼一直在注视着你。不久之前,他挑选了一名新人做挚爪。这个新人心狠手辣,又精于算计,他想对付你。”
石元吉没想到老者竟是这个态度:“您……不相信天狼大神?”
“我为什么要相信祂?”老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趁人之危赐我挚爪之力,难道他就没有所图么?到处布置挚爪,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和我联系的挚爪,要么残暴不仁,要么心狠手辣,要么心计叵测,祂为什么如此安排?天狼主杀伐,我想,恐怕祂是要掀起大战了。我接受改造,变成挚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可现在,我发现事情不受我的控制了。”
井木犴再也无法沉默:“因为天狼想开战?”
“对,祂想开战。”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了五年兵,打了无数次仗,我太了解战争了。看到祂对挚爪的布置,听到他对我下的神谕,我知道,祂就是为了开仗。”
井木犴急不可耐地问道:“祂的动机是什么?老丈,你既然肯和我们讲这么多,必然是站在我们凡人这边的吧?您告诉我们吧!”
“我不知道,神明的事情高深莫测,不是我一个老头子可以猜明白的。”老者不禁苦笑一声,转头看向石元吉。“不过我想,这位小兄弟应该知道吧?”
井木犴听完,不禁骇然,他猛然抽出刀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你不用怕,他不是挚爪。”老者慈祥地看着井木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石元吉是天狼大神唯一点名要关心的凡人。祂说,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我一区区凡人,除了身世,哪有什么值得神明关心的事情?我的身世还真是奇特,可我却一点开心不起来,石元吉心想。
“我也不知道。”石元吉实话实说的态度让井木犴稍稍放松了戒备。“前辈,您得帮帮我们,神明之间的战争太过可怕,我们凡人绝对不能卷进去。”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地面出神。
石元吉和井木犴顺势望去,发现山顶上原来早已有了一座坟坑,显然是老者为自己准备的。
老者蹲在坟坑前,语气黯然,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做遗言:“我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本来我是打算和老伴儿、儿子一起去的。只是看着和我一起逃荒的人,也是离死不远,就用自己的本事帮他们一把。”
“谁想到阴差阳错变成了挚爪,就这样把他们带到这里,好歹活了下来。现在,我无牵无挂了,也等到了你。”
老者站起来,伸出右手,缓缓地伸向自己的心口,一声低吼之后,竟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
那颗心脏虽然已经离体,却仍然跳动着。密密麻麻的龙纹缠绕其上,显然那是它的力量之源。
“我不懂龙纹,就把它交给你吧。你是天狼大神关切的凡人,我觉得,你能让我们凡人远离神明的怒火。”老者慈祥地微笑着,将手中的心脏交到石元吉手里。
“我要去陪我的老伴儿和儿子了。”老者熟练地躺倒在坟坑里,似乎练习过很多次似的。
石元吉在老马的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似乎是在悲伤,也似乎是在发愣。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村民的围攻中回到马背上的,似乎是井木犴给自己挡住村民扔来的石头,才让二人逃出来的。
他发现,自己对牛二的承诺似乎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完成。如果只是夺回金乌观的田产,只是面圣时一句话的事情。
可现在,老者的死横亘在眼前久久不能离去,事情变得复杂了。
“他叫什么?”石元吉看了一眼井木犴,这才发现他的头上竟然挂了彩。“你的头受伤了?”
“小事,不碍事。”井木犴微微一笑。“他叫李四福,原本是个无名之辈,可是半年前靠着一群尸体强行冲破了欧阳纣的防线,这才被我们盯上。”
“熙枰石又没有说么?”石元吉说完,感觉有些不对劲。思索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欧阳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