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玄幻奇幻>烟花散尽似曾归>第一百五十二回:绥安

大军清晨的时候就进了安定门,一直走到晌午还没走到宫禁跟前。余知葳的早上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管大姑娘小媳妇的帕子是丢给她的还是丢给余靖宁的,一概“谢谢姐姐”。等到太阳晒在身上的时候,她才觉得难受起来。

太热了,兜鍪戴在头上,闷了一头的汗,汗渍都快要迷眼睛了。

见余知葳神情恹恹,却依旧挺直了腰背保持端庄,余靖宁觉得有点儿好笑,便略略弯了弯嘴角。

他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开口对余知葳道:“先前得了消息,说是父王比咱们提早到了。”

余知葳学着余靖宁的样子,也目不斜视:“嗯。”

“今日不但咱们要进宫lùn_gōng行赏,连藩王朝贡礼和你的郡主册封礼也要一并行了。”余靖宁扯着缰绳,不徐不疾地走着,“这么一套下来,估计得闹到夜里去。”

余知葳发出了个很泄气的声音。

余靖宁笑了笑,接着道:“若不是都搁在了今日,礼数从简了,那恐怕先后要闹三日。”

余知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她别事儿多了,这已经很好了。

她很郁闷地想起,余靖宁在路上的时候就日日揪着她背礼节来着,那一大堆的东西,光是看着就头昏脑涨,更别说是全套做下来了。她当时对他这种“先见之明”感到十分痛苦,如今哪怕知道他的决策十分正确,还是免不了要在心里哀嚎一番。

这番对话结束,已经快行至宫禁了,他二人这才闭了嘴,调整了一番姿态,自宫门口下马,步行进入了宫城之中。

宫禁门口,内侍三唱三诺,拖着长调宣辽东总兵余靖宁及其副将余知葳觐见。

唱完之后,里头没反应,门口的内侍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冷静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不至于罢?余知葳心道,蔺太后总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法子来驳余家的面子罢。宫里别是出事了。

内宫一个内侍脚步飞快,冲出来对着尝诺的内侍耳语了几句,顺带着打了好些眼色。

那内侍听了之后有些尴尬,转过脸来对着余靖宁和余知葳赔笑脸道:“世子爷稍安勿躁,再次稍稍等一会儿。尚衣监的不知哪个新来的奴才,笨手笨脚的,给皇爷备错了衣冠,耽搁了些时候……”

余靖宁忙着跟那内侍客气,余知葳却在心中暗暗叹起气来了。

要是有内侍宫人当真这么不长脑子的,估计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恐怕是这小皇帝自己出了甚么差错,耽搁了时间,这才闹得来不及更衣罢?

不等余知葳把脚站麻,终于自内而外传出了宣他们进殿的话语。

余知葳很守规矩地一路没抬头,只在行三叩九拜大礼之时借着机会,飞快地瞥了一眼御座之上。

清瘦的小皇帝穿着面见藩王朝贡的皮弁服,整个人裹在宽大的绛袍红裳之中,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十二缝的皮弁每条缝都饰以金线玉珠,璀璨无比,就着乌纱乌压压地扣在头上,感觉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倒是他身旁的裘印公眉眼fēng_li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座下的余知葳和余靖宁看。

余知葳是个副将,这会儿没她说话的时候,只能听着余靖宁和小皇帝贺霄一问一答些战中事宜。

贺霄说话活像是上课背书的学生,背词儿背得面无表情,挑不出甚么错处来。这种问话很好回答,余靖宁从头到尾不大一个磕巴,若不是余知葳完全没见过“皇帝问话稿”,她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事先排练过。

问话毕,余知葳随着余靖宁又四拜——这是要受赏了。

裘安仁施施然将手中的圣旨一展,声音清越:“朕嘉余靖宁及其女弟余氏为国建功,宜加爵赏。今授平朔王世子余靖宁以骠骑将军,余氏诰封郡主,赐以黄金百两、银千两、南珠十二斛,其恭承朕命。”

余知葳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回朝下拜了,总之流程是记了下来,就由着思绪乱飘了。

余靖宁的官职是个虚的,正二品武散阶,不过他今后临朝听政应该不是问题了,恐怕比起这个来,他大概更关注自己的郡主诰封。

吏部尚书陈开霁和户部尚书田信神色各异地上前来,分别授予他二人诰命与赏赐之物。这东西就在手里过了个手,一群人又是冲着朝堂上那个娃娃拜了不知道多少回。

磕头快磕昏过去的余知葳晕头巴脑地从地上起来,被一群人拉下去更衣了——她还有个郡主册封礼。

她头一回体会到甚么叫做繁文缛节,觉得新派某些观点不无道理,大衡诸般礼节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除了看起来十分好看,实在没甚么大用。新派提倡“经世致用”,很久之前就上过书,要求简化礼节,只不过是这两年大事儿小事儿太多,实在是没工夫顾及这些东西,这才撂下。

魂飞天外的余知葳被一群宫人没了命往身上套衣裳,桃红四袄子上套着胸背金绣翟纹的青色圆领鞠衣,鞠衣之上又罩红色大衫,再戴深青霞帔,等最后将七翟冠戴在她头上的时候,当真是快要被这一套繁琐的衣物重得昏过去了。

余知葳只好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受个郡主册封也是一样的。

于是强撑着的余知葳勉勉强强带着个奇重无比的七翟冠,又对着皇帝不知道极叩几拜,感觉脖子都要快坠断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封号。

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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