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爵新苑,高层公寓。
徐如枫从卧房里出来,啊一声惊呼。
就看到轮椅上的萧允城冷着一张扑克脸,一动不动等门口。
“干什么你!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守在这儿?门神啊!”
徐如枫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将手里的医药箱都给打翻了。
“怎样了?”
萧允城也不理会她的揶揄,一双冰冷的眸子透过缝隙,落在床铺的女人身上。
“消炎药才刚打好,没那么快退烧。只是……”
萧允城眉头一拧,双手抓在轮椅两侧,抓得紧紧。
“只是什么?”
看着萧允城那双眼里顿时浮现出一股肃杀,徐如枫犹豫了一下,吞回嘴边的真话。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就这么把她带回来照顾,你不怕她醒来后,多想?”
萧允城抿了抿薄唇,一丝弧度弯向下,那是极其不屑的神情。
“多想?她有什么好多想的。我就是捡条狗回来,也会洗干净了喂饱。”
徐如枫哼了一声,画外音不言而喻。
她这个弟弟,脾气比骨头硬,嘴巴比脾气硬。
如果有诺贝尔口是心非奖,那一定非他莫属。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虽然白天在医院跟沈云姿说了那么多的狠话。可是晚上一接到萧允城的电话,让她上门来看看这女孩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甩手不管。
同为女人,她见惯了萧允城身边无数的心机女,绿茶婊。只有沈云姿——
从第一眼看到她,徐如枫就觉得她是不同的。
她也曾以为这个女人注定了会成为萧允城唯一的存在。她也是打心里喜欢当初那个乐观温柔,坚强独立的小姑娘。
可现实,终究还是令人唏嘘。
“随你吧。”
徐如枫耸了下肩,把一堆药塞到萧允城怀里。
“白的三小时一次,蓝的八小时一次,体温如果上到38.5,再服用那个粉红的,但二十四小时内不能超过三次。你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就随便喂。喂死拉到,反正你也不在乎她死活,不是么?我走了。”
说完,徐如枫转身就往玄关去。
“等下!”
萧允城推着轮椅追出来。
“又怎么了?”
“她的手……要不要紧?”
萧允城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却闪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徐如枫眯了眯眼,微微转脸过去。
“什么要不要紧?缝了八针,总要点时间恢复咯。伤口有炎症,发烧是正常现象。”
“让唐冉送你。”
萧允城的胸口稍稍缓浮了一下,转过轮椅,慢慢往卧室过去。
徐如枫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滋味难言。
她没有告诉萧允城实话,那句刚刚差点就脱口出来的实话……
沈云姿的右手,伤的并不轻。
腕骨因为压力撞击有轻微骨裂,掌心被轮椅下方的弹簧叶片划伤,深及肌腱。
或许休养复健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大碍。吃饭喝水写字拎东西,都与常人无异。
可是,沈云姿是个珠宝设计师。
她的右手,要用来切割世界顶级的各类珠宝玉器。其精准程度,不亚于外科医生操作手术刀……
卧室里的灯光调的昏暗,萧允城拨着轮椅,慢慢靠近床边。
沈云姿依然在昏睡。脸颊因发烧而涨得很红,呼吸又重又灼。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的发丝因汗水而黏在额前颈间,随着喘息一起一伏,呈现出一种迷离而虚弱的诱惑感。
萧允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想到了一些心猿意马的事。
比如说,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像个冒失鬼一样闯进大厦的电梯,一边大喊着‘请等一下’,一边气喘吁吁地抹去满脸的汗水。
他随手帮她挡了下门,看着她像只张皇的小兔子一样,冲自己笑着说谢谢。
那时的萧允城还以为她只是个实习生。全然没想到她竟是毕业前就拿到当年珠宝设计拉斐歌新人奖的沈云姿。她来启萧集团,是专门做项目顾问的。
他还想起公司团建,三十公里环湖骑行。她一个人背着重重的大行李包,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被甩在队伍的最末尾。
他停下车,慢悠悠地陪着她。她却咬着唇,倔强地抹去汗水,坚持不肯让他帮忙减重。
他也想起他们真正在一起的那一次。她为赶展会出成品,加班熬夜在工作室里忙碌。他为她亲手做了宵夜,海蓝色的慕斯蛋糕,注定了那一晚,会有浪漫的失控。
他把她的身子压于工作台上,忘情地亲吻着。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汗涔涔的样子,羞涩,欢愉……
他更想起他们两人在一起后,相约去纹身。
她选了一个城字,纹在自己的胸口。他选了一个云字,刻在自己大腿的内侧。
他看着她紧张兮兮地躺在床+上,针枪走过她的肌肤,她吓得双眼紧闭,冷汗淋漓。
他心疼她,说算了。她却摇头,抓着他的手,坚持完成这幅专属的烙印。
往事一幕幕撞击着,萧允城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
抬起手,再狠狠落下,他捶在自己的双腿上。
他再也不能为她挡电梯,再也不能陪她蹬单车,再也不能那样放纵肆意地给予她一场淋漓尽致的体验,甚至就连大腿上的那个‘云’字,也因为那场车祸里的伤疤,消失在一片狰狞的肌肤里……
他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一遍遍默念着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