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母来的时候,还是一袭紫罗兰的布裙,不过换了一种款式。
这种私人定制的裙子,每一款都别具一格,即便朴素地花式也能烘托出雍容华贵。
詹母的短发精干伶俐,上了年纪却依旧韵味十足。
卡伊餐厅迎来送往,有来头的顾客大多都是这里的会员。
林悦第一次坐在会员的坐席上,沙发软塌塌的,像安装了什么系统,即使在夏天,坐上去也冰冰凉凉的。
年楷在这里兼职,他弹着帕瓦罗蒂的《今夜无人入睡》。
从一开始玻璃门推开,看到林悦和这个女人进来,他就预感到有事要发生。
“我点了这里的新款菜,你对海鲜不忌口吧?”詹母给服务员递着菜单。
“不忌口。”
“杰杰说他经常带你来这儿吃,看得出来你也喜欢这里,我就提前订下来了。”
林悦双手放在腿上,做着各种小动作,年楷隔着花台,看得出林悦有多紧张。
“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劝劝杰杰,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起谈恋爱,海誓山盟的,但我不想杰杰因为恋爱耽搁了前途。”
林悦点头,内心却并不认同。
“杰杰跟你说过他转专业的事吗?”
“说过,他说他突然不想转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詹母挤着眼睛,“这能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呀!”詹母给林悦倒了一杯茶,“我清楚着那!这个孩子谈起恋爱不管不顾,原来在美国跟她小女朋友,闹出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我一气之下扭送回国,不让他沾染那些歪风邪气。”
林悦弯了弯腰,双手接过茶杯。
“还是国内的女孩子乖巧,你呀,帮我好好劝劝他,计算机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爸爸最中意的专业,我估计他现在就听你的话了,我们说什么也没用。”
“我尽量劝,但如果他真的改变想法了,那我可能也劝不住。”
“不会的,杰杰从小就喜欢玩软件、编程什么的,他就是要学这个的,你好好劝劝他,务必让他改邪归正。”
詹母说话决绝,让林悦很不适应。
“二位请慢用。”服务员把云山雾绕的海鲜荟萃端上来,架在两人中间,林悦觉得和她隔开点反而没那么压抑,就正对着垒得最高的地方,把自己的脸藏在后面。
“这个摆盘太不讲究了,打扰一下!小姐!”
服务员弯下腰,“怎么了女士?”
“这个摆的太高了,两个人面对面要聊天的,互相连脸都看不见,还怎么吃下去呢?”
“对不起,我们帮您分散在小盘里,您看可以吗?”
詹母面露不悦,“撤掉吧!这么多两个人也吃不完,你们看情况重新再上点,用这一锅就行。”
林悦默默地坐在对面,把脸再一次露出来,詹母生气时的样子神圣不可侵犯,难以想象詹森杰平日里是怎么面对这副武则天一样的威严面孔。
“我主要来的意思就是这些,他爸爸本来也要来的,但忙得抽不出身。对了,我上次送你的梨膏你收到了吗?詹森杰不会又偷偷扔掉了吧?”
林悦正襟危坐,“没,放在我宿舍呢,有点甜,可能我不太习惯那种口味吧!”
詹母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好东西,他小姨姑姑们经常让我出差的时候代购呢,好东西!明白吗?”
詹母虽然眉开眼笑,但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林悦堵得慌,难道只有习惯天天用那些高级养生品的人,才值得被钦慕吗?这明显就是阶层观念的体现,林悦点着头,心里依旧桀骜不驯。
“送你那东西,意思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谈恋爱和谈婚论嫁不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悦细细品着这句话,意思?什么意思?难道送梨膏,是让她离得越远越好吗?那也太牵强附会了。
年楷坐在高台上听不清詹母的话,但从林悦表情上读懂了她的压抑、克制和委屈。他结束了上一曲,又换了《天空之城》,黑白色的琴键在他的手下,依旧像跳舞的精灵,起伏着、涌动着,迅速纷飞着。
又过了许久,詹母接了个电话,向林悦表示抱歉,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她得走了。
詹母行色匆匆,走前最后一句话是:“钱付过了,你还可以再吃一会儿。”
林悦双手撑在沙发上,从来没有这么软弱过,在詹母面前,她只剩附和,委曲求全,卑躬屈膝,失去颜色,没了光泽。
手机震动起来,她看到年楷发来的消息“看这边!”
林悦四处张望,视线越过花台,看到了年楷两排牙齿。
“嘿!”年楷冲她招手,周围的顾客都回头看,以为谁在叫自己,他们看到高台上的钢琴师正朝着远处座位上的女孩灿烂地笑着,那种能感受到阳光的笑意,此刻属于座位上那个形单影只的女孩。
“你想听什么?”年楷发到。
“我想听《舟舟女孩》。”
“换一首吧,《秋日私语》怎么样?”
“好。”
年楷开始演奏,他忘记这是一首悲伤的歌,林悦听着轻柔的旋律,眼前漫起一层雾水。
就像歌里那样,等到了秋天,詹森杰强行转到信工学院,学着他梦寐以求的计算机,和一群志同道合朋友,构建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圈子。
再过几个秋天,到了大四,他们该毕业了,詹森杰那么喜欢计算机,那么喜欢国外,他会出国吧!自己呢?留在一线或二线城市,每天规矩地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