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别说得这么悲观。”挈拍了拍莫依的肩膀,站起身道,“四处走走?我腿都要麻了。”
“这不是悲观,”莫依跟着挈一同起身,拍干黏在裤子上的碎石和细沙,“是事实。我能感受到,我的很多思想不受控制,这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无力感。就算我知道脑海所想的事并非我原本的意愿,可它还是不受控制地渗透进来。”
“那是什么事?”
“什么?”莫依没听明白挈在问什么。
“你不是说,你明知道所想之事并非本愿,还是在不断渗透吗?那件事是指什么?”
莫依迟疑道:“我想成为依皇。”
挈瞪大眼睛。
这副模样的他格外像海鬼。
“你想成为依皇?”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不像我会思考的事,对吧?”
挈点头。
莫依一直是与世不争的性格,他说想要成为依皇?太阳从西边出来都比这靠谱。
“我搞不懂你,你明明知道这不是自己会有的想法,而是天莱城影响你产生这样的目标,那就不必管它。”
“不懂的是你。”莫依摇头,跟在挈身后。
他们走在陡峭的山路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大海,不过两人都闲庭信步,完全没把左下方汹涌的海浪当回事。
“我渐渐要被这种想法同化了。就是说,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本意’,而什么是天莱城强加于我的思想。如果说一个两个还能甄别,可你要知道,我可是从小生活在天莱城,脑袋里有多少东西不属于我,而是吾屠的意愿?”
莫依颤抖地叹口气。每当想到这件事,他都会感到格外不适,呼吸也变得困难,那些钻进鼻孔的海水气味似乎在里头化作真实的海水,窒息之感从鼻腔涌进喉咙。莫依猛然吸了下鼻子,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
一旦知道了天莱城的真相,关于本我和他我的想法便非常值得玩味。莫依平日尽量不会触及此类话题,不过不好好想想,心中总会憋得慌,现在正是机会。
他继续说道:“你明白我的苦衷吗?究竟有那些思想是我本来有的,那些是被强加进来的,根本分不清楚。”
挈点头:“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像‘想成为依皇’这样比较明显的,不属于你的思想,你可以确信;但那些细枝末节的想法,你无从考证。”
“就是这样。”
莫依早就习惯挈能这么快跟上自己的思路。
毕竟他也在成长。
“我觉得我可能真有一天会理所应当地接受‘想成为依皇’的想法。”
“你完全不想成为依皇?”挈换了种思路问。
“当然不想,我为何要成为依皇?”莫依很快便有了答复,这是他的心里话,当然不需要很多时间思考,只管说便是,“我没有兴趣成为万众瞩目的人,更不会为了那个位置而杀人。”
“现在你是这么想的,按你方才所言,这些想法以后可能都会变。”
“是啊。”莫依认命般抬头仰望天空,璀璨的百日正高挂天空,在他右眼的一角。“那时候的我,还是我吗?”
“听起来是个伤感话题。”挈很识趣地叹息了一声,“我可能也要顾虑这些是事了,毕竟我是海鬼,我也是天莱城的百姓。”
“说到你,我说实话,和五年前认识的你差别很大。”
“是吗?”挈好奇地转过身,“不过我可从没想过要成为依皇。”
“啧,”莫依忽然咂嘴道,“和你说了这些后,我忽然觉得,想成为依皇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你在说笑吗?”
“当然不是,”莫依停下脚步,细细体会那种想法的变化。
他产生了幻觉,他能看到自己的脑袋,而“想成为依皇”的想法正在慢慢膨胀,它像是一团灰色的气泡,正挤压所剩无几内心的世界。
莫依连忙转身看向右手边,强行把自己从暗无天日的幻想中揪出。
他注视那些锯齿状的山峦轮廓,山和天空紧紧黏合在一起,犹如湖水的弧形边缘,顺着这道边缘向更远处望去,便能看到正在建造的大船。
若无人提前告知,一般人肯定都像挈一样,不会去认为那是一艘船。
它的骨架还没搭建完毕,一堆又一堆的原木材料整齐地摆放在沙滩边,朝海的那面是深棕色,而朝内陆的那面则是浅棕。
身着甲胄的卫兵正任劳任怨地打造各部结构,另一些人则一边吆喝,一边将沉重的材料拼接在一起。
“莫依?”挈抬起手,在发怔的莫依眼前摆了摆。
“算了,先不说这些。”莫依摇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得回去再好好想想,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今天就在此作别。”
挈扫过一眼太阳,确定了大概的时辰后说道:“好,下次再见。”他抛下这句话,向身后的大海倒去。
只听见清脆微弱的噗通一声,挈便消失在大海之中。临走前,他把衣服留在生长在小径右侧的小灌木上。
莫依目送他消失后,便纵身一跃,翻过几道低矮的石坡,随后缓慢走进回家的山坡小路。
看来注定没法摆脱天莱城对我的影响。遗留千年的意志正在不断侵蚀我的思想,或许挈会一语成谶……
莫依心烦意乱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偏了回家的路,向着天莱城中心走去。
他看到了高耸入云的问天堡。
说起来,依皇曾说过,征黎卿也有资质成为依皇,我或许该找那个疯女人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