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几天前从莫家搬到这条巷子的时候,路上没有这样的东西,他很确定。
借助无规律的闪电,莫依总算看清了这堵墙的全貌。
这是一面棕黑的砖墙,大概有两层房屋的高度,非常结实,就算是海鬼,它们想要推到这面墙,应该也要花费一些力气——不过它们大概率不会这么做,当它们用一般的力气没法破坏物件时,那些懒惰的捕食者便会放弃,将矛头转向其他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只要躲在房屋里就意味着绝对安全。
除了这次。
莫依上面附着薄薄一层青苔,看样子在这已有些时日。
什么时候建了这种东西?
他伸出手指,轻轻扣下一块青苔——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青苔。
“你可知这里有面墙?”
雪楚月明知故问。她看到当莫依被墙拦住时的一脸惊愕,不过她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用这样的问题来打破雨声。
“不知道,从没听过。”莫依侧脸贴在墙面,从墙和树木的缝隙中看去,想知道这墙延伸到多远,“这条路本来直通内城的,但是被这东西挡住了。”他把脑袋缩回来,用手背敲了敲墙面,“看不到尽头。”
“我们走了多远?”
雪楚月抬头想借助什么判断方向,不过她马上放弃了,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有人把黑布遮在了天莱城之上,除了闪电外,没有一点光亮。
“走了多远?”莫依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是在怀疑我带错方向了?
“大概一刻左右,我之前走过这里,这片树林的风景,我还有些印象。”他再打量周围一圈。
实际上,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么说只是让雪楚月安心,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要知道,森林的模样实际都差不多,而且莫依才刚住在这没几天,他根本不熟悉南森林的样貌。
莫依忽然醒悟:他虽然不熟悉,但现在他们身边,不是有个住在这年过半百的老人吗?
“西婆婆,”莫依说道,“这面墙,您知道是什么吗?”他蹲下身,让老人安稳踩回地面。
像西婆婆这样的老人,是知道的。
“建造高墙,是古人抵御海鬼的唯一方法,”她说道,“那时没有依皇大人的地界保护,人们只能不断退守,躲藏在泥土搭建的围墙之中,祈祷海鬼不会发现他们,后来就成了石墙,就像这样,只要高到海鬼伸长手臂也没法够着,就能无忧了。”
莫依耐性地听老人解释。
这种事,他当然也知道,整个天莱城,只要是进过书院的人,肯定都听过教书先生讲述过去的故事。他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这堵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雪楚月,少女也同样无奈地向他耸肩,眼神示意他快些进入正题。
“那这面墙是怎么回事?”莫依问道,“它也是用来抵御海鬼的?我住在这的时候,从没听说要在南森林修筑这东西。”
砖墙威严地矗立在莫依眼前,一副要把他拒之门外的模样,这感觉让他不满。修筑墙的人似乎在声明,这高墙只保护里面的人,至于外面那些没能来得及躲进庇护所的居民,他们根本没有救助之意。
西婆婆微微摇头,老人的脖子不利索,她那样子似乎又在点头。
“我没听说过。”
莫依和雪楚月同时叹息一声。
雪楚月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小孩身上。这个始终不开口的小孩甚至不能算希望。
“你知道这个吗?”她指着墙问男孩。
“现在是什么时候?”
男孩终于开口,可牛头不对马嘴。
莫依眨了眨眼,说道:“不知道,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大概二十三时……”
“有什么问题吗?”雪楚月看到莫依的语气逐渐迟疑。
莫依又一次观察四周和天空。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上的脚印已然淡漠,眼前的场景和身体一样,因雨水而黏稠在一起。
他在海牢不仅和许多犯人有过接触,还被要求做一些狱卒的工作,比如那次清理海牢,还有充当更夫的角色。
他替海牢打更了近三个月,白天可以通过日晷确定时间,但晚上则只能依靠沙漏和自己的判断,他没想到,那段无聊且煎熬的经历,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用上。
“我以前打过更,我清楚天莱城每个时间是什么样的。”他说道,“现在大概是二更,刚入亥时。”
“二更是……什么时候?”
天莱城从很早开始便将十二时辰再划为二十四时,为与节气对应,所以大多数人都已不太清楚那些十二时辰具体是什么时间,像雪楚月这样对古代那些文化没什么兴趣的人,更是完全不了解。
可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霎时,她的脑袋如同群蜂扰鸣,嗡嗡作响。
西婆婆喃喃道:“就是二十一时。”
“二十一时?”雪楚月惊讶,“怎么可能!我们离开的时候是二十三时,这可是你刚才说的,我不确定,但我清楚,我重返你家的时候,绝对过了二十一时,而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少说有半个时辰——”
虽然人们把时辰拆分了,但不知为何,还是喜欢用时辰来描述大跨度的时间。
莫依没有理会雪楚月。
他对这里不熟,但对时间的判断,有绝对的自信。
问题是这个男孩,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莫依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男孩有些害怕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