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跌跌撞撞地跑进店。这年逾古稀里头,终于又有了个年轻人。
“小二,怎么才来?”店主大声抱怨道。
“别提了,村外不远处,”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指向外头,苏暮槿他们来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说道,“外边来了一堆官兵,把整条小路都给堵上了。”
“官兵?”店主走出来,用布拍向店小二,“你小子说什么呢,我们这有人惹事了吗?”后一句话是说给店里其他人听的。
店里人面面相觑。
“有这回事吗?”“没吧。”“没听过。”“我们这老头老太的,哪惹得出事情。”
“或许是借路的。”一个人说道,“前些日子南边的淮正村不是暴乱吗?”
“对,应当是那样。”
纷纷讨论后,众人又恢复方才的悠然,在小店里欢声笑语。
但苏暮槿就不一样了。
怎么办?她自问,是继续在这等苏先生,还是先一步离开郭家村,赶在狱卒前到达淮正村,把刘宗朴哥哥的母亲接出来?
片刻。
“我们走。”苏暮槿起身对笪千潭说道。
“不等了?”笪千潭正倚在木棍上,思考着一些事情,被苏暮槿这么一叫,差点整个人摔倒下去。
“他们是江淮大牢的狱卒,识得我。”苏暮槿叫上在一旁吃着店主赠的鱼翅的黄粱,“就算他们不知道我越狱,也清楚我不应该出现在江淮大牢以外的地方,碰上他们,准没好事。”
“那走吧。”
他们随即将桌上剩余的食物用树叶包裹起来,纳入衣后,匆匆起身,向更南走去。
“要走了吗,二位?”店主看到他们的行踪,匆匆跑到笪千潭跟前,捧起一袋食物,“这位少爷,这是我小小的心意,还望两位收下。”他彻底把笪千潭当贵少爷看待了。
“这……”
“没事,您就收下。”
“那,谢谢。”笪千潭苦笑地接过食物。
“二位在淮正村办好事,可以再来小店坐坐!”店家朝他们的背影喊道。
笪千潭背对他,摆了个招手的手势,潇洒地走向远方。
“郭昌,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一旁的人奚落道,“那两小孩是什么人?”
“你们不知道,”店主小声说道,“他们说自己要去淮正村。”
“去那做什么?”
“就是说啊,”店主拍手,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那两小家伙一定是非比寻常的人物,我如今讨好一番,也算为我们郭家村做贡献了。”
众人大笑。
“你们别光笑,不然他们去淮正村做什么?嗯?你们说?”店主说道,“我可跟你们讲清楚,我已经将淮正村的情况告诉他们了,他们还是要去。”
“是啊,都说了那边乱。”一旁喝酒的郭喜附和着。
“他们从哪来的?”小店里的老人家忽然就都把话题放在了苏暮槿和笪千潭身上,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外人,生活也平淡如死水,今日竟有这样的新鲜奇事在身边发生,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消磨时光的机会。
“说是北边。”店主回忆。
“北边?这说了跟没说。”
“我认得那少年的装扮,”一个风尘老人说道,“好像是乾州羽家的。”
“羽家?”
“你们不懂,那羽家在乾州势力大得很。”
“哎哟!郭昌,你这次算捡着大便宜了!”有人起哄到。
“说什么呢,”店主听那人说羽家势力很大,不禁懊恼,“说不定啊,人家觉得我懈怠了他们,回头不给我好脸色。”
“不至于,不至于。人家出生达官显宦之家,不会小鸡肚肠的,说不定看你这老头衣着可怜,回头还送些银两过来。”
“那样最好!”店主闷一口酒,不安地说道。
“说了白天,那两人是干什么的,咱们还不清楚。”有人说道。
“别管了,别人上层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想破脑袋都整不明白,喝酒!喝酒!”角落中一老人劝阻。小店里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说回那两人。他们一出村,便让黄粱变身,骑上后直奔南方。
南风正胜,黄粱的速度变慢了许些。
“也不知淮正村现在是什么情况。”笪千潭伸长脖子,尽力看向南方,但除树林丛丛,别无他物。
“希望能马上就找到。”
“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苏暮槿说道。
“那怎么找?”笪千潭扶额,身前这丫头做事不思前想后,全靠随机应变,这让平日喜好精打细算、反复斟酌的笪千潭有些跟不上节奏。这晚他已经做过太多临时定下的决策,他虽然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但大脑却想好好的放松一下。他此刻有些怀念羽家那张软绵绵的大床——不过,谁让他是三小姐的仆从?小姐安排的事,他自然会办好,万无一失。
“我能认出来,我和她的儿子呆了五年,他们的五官早就印在我脑中。”
笪千潭不知道,苏暮槿此时正经历痛苦的折磨。
她在努力回忆刘宗朴的面貌,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切封尘的记忆被她拉扯出来,拍净上面的灰尘,硬塞进自己的眼帘,这些记忆自然少不了那个初秋,那个肃穆的刑场,和刘宗朴的首。
“最好如此。”笪千潭说道。
一时辰过去,小路两旁田垄交错,稻谷结霜,依稀有村落的模样。
“应该就是前面了。”苏暮槿看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