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槿临走前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坚持不住,便立刻前去寻找释放妖气的人——她不想看到更多人受伤了。
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不同行一百号人的声音了,她疑惑地看了圈四周,已经找不到他们在哪。浓郁的雾气像是醇香的牛奶,粘稠在她的皮肤上,她抽出长剑,蹑手蹑脚地拨开,不过这都是徒劳。
她能感受到,身边确实有人,有一股让人不适的气息。那是雾气流动的根源,就是那个人在控制妖气的强弱范围。眼下她只能顺着这个感觉,向前走。她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接下来会看到怎样的人物,最好黎忼——不过也别是他,苏暮槿没有信心能战胜他,因为他太神秘,至始至终都藏匿在名为鹰雀谷的面纱之后。
她有些为自己的鲁莽后悔,心中说着下次一定不能意气用事,同时安慰着自己——事已至此,只得顺其自然。
“谁在那。”苏暮槿用平坦的声调问。回答她的只是沉默。
“你不说话,别怪我误伤。”眼下分不清是敌是友,她只好这样说道。那里一定有人,但那人却始终对苏暮槿的问题不理不睬,只是站在那,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他高高在上。
这样的举动绝非前来讨伐百苦教的人该有的。苏暮槿二话不说,直接运气,右手一甩,剑风席卷过去,雾气被撕裂开一道豁口,为之扭曲。苏暮槿能从暂时消散的雾气中看到前面的景象——那里确实有个人,大概穿着青袍。
人影马上就埋没进重新合拢的雾气中。
对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苏暮槿警惕地抓稳剑。
“我没想到,”那人的声音非常清朗,和苏暮槿想象中“大魔头”的声音截然不同,他更像是一个初入武门的学徒,抱着对世界的好奇,“你这么快就到了。”
“你是……黎忼。”
“没错,是我。”他“供认不讳”。“而你就是神子苏暮槿。”
“是啊,这段时间得谢谢你的关照了,”她踏前一步,“我的朋友在上次,被坎兼杀死了。”
“人总有一死嘛。”
他轻佻的态度让苏暮槿格外愤怒,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说出如此轻视生命的话语,如果说是为了惹恼她,那黎忼确实成功了。苏暮槿看着黎忼所在的位置,同时注意身边——这片区域好像只有他们两人。
“这么一来……你是来这里报仇的?”
“为所有因你的野望而死的人。”
“野望?我的野望?”他又低声笑了起来,让苏暮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算野望,只是我的……一意孤行。”苏暮槿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么说你一定不明白吧?”他轻柔地说道。苏暮槿在等待他的下文,可他却不再说明了,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
“不管是野望还是一意孤行,都是你派人来杀我的,这点毋庸置疑,没错吧?”
“没错。”他坦荡地承认了,“这些人都太小看你了,不管是坎兼、泽宇方、龙基诵,还有那些人——”
泽宇方?苏暮槿并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她马上明白了,泽宇方应该就是重创她的那个暗杀者头目。
“那些所谓的‘武林侠客’,他们最容易一叶障目。”他滔滔不绝地说道,仿佛自己和武林毫无干系——不过也确实如此,苏暮槿知道,在他的哥哥死前,他只是和百苦教保持着若离若即的态度,如果不是那个黎琇少主死于怪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鹰雀谷中。
那他如今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对不问世事的游侠,为何在继承百苦教次任教主之席便会如饥似渴地埋入战争之中?
“囿于自己那片小小的世界,”苏暮槿发现身边的雾气已经变得稀薄,她已经看到黎忼的身影了,他好像在盯着苏暮槿那张困惑的小脸,继续以平淡而温和的声音说着,“他们不愿承认世间有比他们理解的功法更强的功法,但一旦承认,就会癫狂地信奉吹捧,陷入为所谓的‘强者’自吹自擂的痴梦中。”
什么意思?他是说,现在的江湖虚有其表?苏暮槿没有说话,继续听黎忼高谈阔论。她已经能看清黎忼的全身了,他七尺有余,身材挺拔而纤细,比起武人,更像是书院里那种捧着诗经整天摇头晃脑的学徒。他的那双清冽的眼神如玉珠一半温润。
在遇到黎忼之前,苏暮槿一直把她的这位‘宿敌’想象成凶神恶煞的模样,可眼下,她实在没法把这样的黎忼同一直企图杀死自己的黎忼相并。
“你……你真的是黎忼?”苏暮槿问道。虽然何俊伊说过世上没有控制人心的毒药,但有妖气啊!她不知道,妖气能不能让一个普通人成为傀儡。可苏暮槿的猜想不攻自破,她和黎忼对视,从他的眼里,她看到了理性。
站在她面前的人绝对不是因梦呓语。
他没回答苏暮槿的问题。他知道,这是显而易见的。
“想想他们面对你的态度,”他在苏暮槿面前踱步,循循善诱地说道,“他们对你的恭敬,是真正的敬仰还是畏惧?”
苏暮槿想,可能都有吧。
“都不是,他们既不害怕你,也不尊敬你。”黎忼说出了出乎意料的结论,“因为他们并不了解你。”
“那又如何?”苏暮槿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仿佛在和黎忼据理力争——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和他争论什么。
“这就是他们面对未知的态度。”黎忼又发出清冷而低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