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是雷浆庄。
它坐落在名为贡山的半山腰上。在长江水的滋润之下,即便是在晚冬,贡山依旧百草丰茂、万树青翠,到处都浸满着生命的气息。长江奔腾出的雾气漂浮在这座古老的山脉之上,氤氲之中赫然显现出一座不知何时就建立出的山庄。山庄使用石头堆砌而成,挺拔的松树和高墙相得益彰,宛如针饰一样矗立在贡山之上。
与其说是山庄,苏暮槿觉得用堡垒来形容它更加贴切。
雷浆庄不同于文坛阁。虽然它们同样与外界相隔,但雷浆庄似乎把周围的天空都囊括了,一切的生灵都被棕黑的高墙围在里面。若非亲耳所闻,苏暮槿很难想象,这样的教派竟然能成为和百姓水乳交融的存在。
苏暮槿把马车拴在一旁的树上。
前往雷浆庄的一路上都非常顺利,人们对雷浆庄并不忌讳,也不病态地崇拜,就算有苏暮槿这样的小女孩单独一人前往雷浆庄,路人也对她的行为并不感到奇怪。
她揭开遮住何俊伊遗体的黑布,她还平和地躺在那里。
“看着。”
苏暮槿跟黄粱吩咐完后,便开始寻找山上的道路——她可以蛮横地走上去,但那样总归是不礼貌的。
很快,苏暮槿就找到了上山的道路。
一块巨大的、长满青苔的石板摆在林立的松树间,随后延展而上的是无数个雕琢同样精细的石板,它们构成的台阶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苏暮槿记下了位置,回到黄粱身边,把何俊伊背在身上。
“走吧。”
她踏上台阶,石板发出深沉的轻响。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受到了贡山的生命。这座形成千百年的大山正经历它一生中最旺盛的时刻,一切都那么的生机勃勃。
三百六十七个台阶。
苏暮槿走到了一个庄重的石门前。她回头看去,身后已经埋没在雾气之中。
她扣响了大门。
这个门非常厚重,她不知道这样微弱的敲门声能不能被里头的人听到。她小看了岚风的技术,他们早在墙壁之后设计通道,能将撼动大门的声音通向卫馆——前提是敲门的人用了内力。
苏暮槿的敲门声便很快就传了过去。
庄园内。
无论何时,卫馆的看门人从不会怠慢任何一个能传进来的声音,他听到声音后,立马从被貂皮裹住的紫檀木椅上起身,走向山庄的主馆——听天馆。
“大人,庄外有人扣门,陌生的声音。”看门人走进听天馆,敲着大厅的浮华雕龙纹凤大门,一边低声说道。
他为山庄看守大门已有三十余年,他熟知雷浆庄所有友人的敲门声音,他甚至能从前后不一的敲门声中听出那人内功是近是退。而刚才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位不同的来访者。
里头传来脚步声,随后大门被打开了。
大厅里有二十余人。看门人瞥了一眼,他们脸上写满倦意。这些人已经在里头商讨了多久了?一天、两天?应该快两天了。他想。
苏暮槿马上就会知道,这里有许多熟人。
其中那位被看门人称作“大人”的男人,也就是雷浆庄的现任主人、岚风教教主,尊例勋走了过来。
“内功高强。”看门人比他矮上半个脑袋,尊例勋略微弯腰,看门人便耳语道。
尊例勋微微皱眉:能让这位老者承认内功高强,来访者不简单。
“各位,失陪片刻,我们有新客人了。”他向厅内众人轻轻颔首,随后跟看门人走出了听天馆。
苏暮槿百般无聊地站在大门前。她正观察着大门的纹路,上面似乎在用壁画的形式讲述岚风教建立始末已经以后的发展脉络,这个大门还没雕刻完成,因为关于岚风的故事还在书写。
已经敲了一分钟,如果对方听不到,再怎么坚持都无济于事,于是她决定再敲到五分钟,若还是无人应答,就准备另寻他路。
正当她抬手准备继续敲门时,大门打开了,伴随着齿轮的轻微摩擦声,在苏暮槿听来非常悦耳。
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位老人,身穿黑袍,双手垂于大腿两侧,头发盘于脑后,非常黝黑,因而只能通过脸上的皱纹来猜推测他的年龄——大概六七十岁。之后则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个子高大,和身旁的老人相比,则显得更加。他有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上留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
“你们好,”苏暮槿收回敲门的手,向两人鞠躬,“我是苏暮槿。”
尊例勋愣神了,他没想到那个被看门人称作“内功高强”的人是个小孩子,而且——
“你是……神子?”他狐疑地看着苏暮槿,还有她身后背着的女人。
“是。”
他双手背后,沉思了片刻。
“带她进来吧。”
苏暮槿就这样进入了雷浆庄。
大门随后关上。
“您是岚风教主尊例勋吧?”苏暮槿见眼前的男人气质非凡,看上去便有统领之才,便确认道。
“是。”尊例勋点头,“不知神子身后背着的是谁?”
他已经听梁楛说过一些有关苏暮槿的事情,他也早在之前听说了不动山崩裂的传闻。
“我的一个朋友,她已经死了。”
“死了?”
“希望尊教主莫要介意。”苏暮槿连忙说道。
“无妨。”他摆了摆手,眼角闪过一道白影,他顺看过去,是一只小巧的猫。
这就是传闻能变成巨兽的灵猫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