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一掐,摘下片嫩叶凑鼻尖闻闻,才嗅到那气味儿已嫌弃拿得远些。 “闻着倒酸水,又苦又涩,果真是那艾叶,这个味儿一准儿错不了。”

起身拍了拍手,接过辛枝递的绢帕,仔细擦手。“鲜活的艾草原是这模样。寻常所见都是干巴巴,土黎色捆做一束,挂在墙头应个节气。”想了想,又随口一问,“这两样,可有何不同?”

真要往深处说,辛枝却是接不话。春英看她为难,好心替她解了围。

“五姑娘说的那是晒过的艾草,又叫‘陈艾’。效用起新采的要足。陈艾存了地窖,多放几年,用处大了。能祛湿散寒,止血安胎,平咳喘。捣碎了还能做‘艾绒’,既能入药,又能制印泥。奴婢这也是听小姐讲的,小姐还说书有一说法,叫做‘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故而陈年的艾草,市集常有人以次充好,拿不足年份的,讹诈买药人银钱。”

几人凑一处说得热闹,顾衍负手而立,静看那丫头晒得微微发红的侧脸。目光扫过艾草,目若有所思。

她竟懂药。她跟前婢子说起陈艾,用词讲究,俱是郎看诊时惯用术语。寻常世家,婢子远没有这份见识。女子通药理,贵女实属罕见。

药堂虽有医女,大多却是穷人家生计艰难,只得叫家女儿出外抛头露面,谋一份差事。如她这般养尊处优,又是何处学来的本事?

同之前一样,他默然记在心。时机不到,无需急于逮她追问。

一行人终于到了石板桥这头,近处看才略微心惊。桥面极窄,只容一人通过。两侧更没有护栏,石板缝隙长了杂草,细细爬了层青苔,过路时候需留心脚下,格外当心。

春英性子稳妥,走了第一个。回身还能看顾些五姑娘,紧要时候扶持一把。之后便是腿有些打颤的辛枝,走得颤颤兢兢,迈步极慢。

七姑娘也怕惊了她,不敢催促。特意离她远些,好叫她安安心心,不那么急切。她一门心思紧张前头那丫鬟,压根儿不担心身后那人,故而提防也少了。

顾衍跟在她身后,不过一尺之遥,伸手便能揽她入怀。

他功底扎实,脚下沉稳,更多还是留心她脚下。前头几人走得慢些,他便耐着性子,走走停停,说不尽的从容端雅。目光落在她娇小身影,男子眼梢一挑,微微向前俯下身来。贴在她左边耳侧,用只他两人听见的声量,低声问她,“你懂药?”

她是踏实性子,真要做一件事,便是全神贯注。

正心平气和行得谨慎,耳畔突然传来他一声质询,她本能回头,不妨这人离她这样近。两人之间只两指之距,他一张俊脸面如冠玉,这么搁她眼皮子底下,甫一遇,她愕然怔愣,回神后便是急急惊退。

他亦有些始料不及。没料到她会极快转过头来,鼻尖险些擦过他下巴。他本意不过确认一事,没想她反应竟如此大。

七姑娘受惊之下顾此失彼。这人气势太盛,她拼命向一旁歪着脖子,脚下跟着侧移一步。他眸色一厉,不由分说,出手如电扶住她腰身。将她半搂半抱,目色却阴沉得森冷吓人。

“再敢掉以轻心,即刻扔你下去。”

她瑟瑟望着他,眼珠子怯怯向右瞄去

原是她脚后根已踩到石板边沿,再要后退,下场如何,实在不好说。有这人护着,定然不会失足跌落水;可也正因是他,下场绝对好不了。

这会儿还说要扔她下去,加之前些时候阴沉恐吓,她记忆犹新,绝难忘得掉。

七姑娘在心底偷偷替自个儿辩解:要没世子您神出鬼没,压根儿不会有这么一出!可她究竟没这个胆儿。还没斗胆包天到与他正面犟嘴。

僵持半晌,终是憋出句令他紧蹙了眉头,却又禁不住心软的话来。

“世子,脖子疼了。”

眼看她借着他依托,执拗向一旁歪着脑袋。他轻嗤一声,缓缓将她扶端正了。

“自找罪受。”瞥见她那婢子快要岸,他松手退后一步,掸一掸袖袍,一派光风霁月,君子坦荡。

七姑娘哂笑着抬手摁一摁脖子,突然想起他方才问话。

掂量也不过一瞬,她很有信心:这人至今待她不错,定然是她配合得好,老老实实,没敢抵赖。

于是又回头发扬光大,“药理一途,只略通皮毛。”说罢一身轻松,觉着又过了个考验。

没明白她在傻乐呵什么劲儿,他“嗯”一声示意她莫再磨蹭。跟在她身后,心头计较着日后进京,她保命倒是添了成算。

总算到了对岸,七姑娘一步跃过去,春英刚满扶住她手臂,将人接得安安稳稳。才站定,便听岸边绿芙那丫头,脆生生扯开了嗓门儿,冲她们这边儿挥臂欢叫起来,“小姐,雏鸭,周大人赶着好多雏鸭,一大串儿游过来啦!”

晚些时候用了鲜鱼河虾烹的肉羹,春英到前头帮绿芙刷碗。七姑娘抬了杌凳,挑了树荫密集的开阔地乘凉。头顶是黄绿相间的黄葛树叶儿,风一起,簌簌摇曳,树影也跟着晃动起来。她躲在底下,捧着凉茶,专注望着斜坡下被栅栏围住,困在里头乱转的雏鸭。

栅栏拣了树枝做成。周大人手脚利落,几下捣弄便算成了事。

她有些纳闷儿,这雏鸭竟跟她想的不同。

个儿头只巴掌大小,该是离巢不久。背部灰褐色,头顶有着十分漂亮的翠羽,只脖子和下腹生出些月白的绒毛。跟她在世子跟前振振有词,说的全然不同。

想起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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