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美是个胆小鬼,在陈小鹤四岁的时候,才又怀孕了。
但从知道怀孕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忧虑肚子里是男是女了。
正是春天里播玉米的时候,俞美一边碾着手心里的玉米粒,一边出神,不时摸着肚子自言自语,男孩女孩男孩女孩,一定要是个男孩啊。
她盼着给陈建强生个儿子,也好在这个大家庭里尽早树立长子长孙的地位。
她害怕愿望落空,尤其是想到前两年曾被流掉的那个孩子就莫名心痛。
她每日里既焦虑又雀跃,顺利去妇女主任那里领上了一张准生证,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只盼着是个男孩。
等满了2个月的时候,有天晚上,俞美和陈建强扛着陈小鹤一起去公婆家汇报情况,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满屋子里的笑声。
进去之后,就看到老二两口子也在呢,婆婆正眉开眼笑地叮嘱云绣要万事当心,活也多派给老二那个懒猴子干。
原来老二家也来汇报情况了,云绣也怀孕了,算下来日子还比俞美要早一个月呢。
两妯娌虽然都是山里出来的,但俞美家的山里更远一些。外人看着也总说云绣珠圆玉润、大方得体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俞美一结婚之后,则是眼见着越来越瘦相了,整个脸蛋都尖尖的了。
云绣平日里待人接物又总是不卑不亢,仿佛万事在握一般,这就让俞美平添了很大压力。
俞美看着那云绣,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有种预感,云绣肯定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的。
云绣孕期里一直精心调养,陈建平对老婆千依百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早早地就把云绣养得胖胖的了。
俞美的心情却不太一样,陈建强家里的事概不插手,也想不起来要给她买点什么吃的喝的,家里地里的活俞美也都不闲着,全身上下看着就肚子上胖了点,比云绣可是要灵活多了。
村里很多婆子都好事,见着妯娌两个,总要比比肚子、猜猜男女,云绣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有时候还呵斥他们,说婆子们是找人寻开心呢。俞美却提心吊胆,别人的一句话都让她思量半天。
而陈建强嘴上不说,心里却比俞美还紧张,自己是长子,如果老二家来个男孩,长孙的位置可要让出去了。
夏天的时候,婆婆谭氏却突然查出患上癌症,一时之间家里愁云惨淡,两个儿媳妇都怀孕,谭氏就由陈建华陪着大小医院地去看了个遍,后来又做了个手术,才算勉强稳定住了病情,身体却一落千丈,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了。
等忙完了那年的秋,云绣就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婆婆谭氏听了消息精神也为之一震。
等二儿媳妇一出院,谭氏就赶去探望,抱着那奶娃子看了又看、亲了又亲,一家人心满意足。
又过了大半个月,俞美也要生了。这次俞美也没有去医院生产了,就请村里的赤脚医生上门来帮着接生。
最后,千盼万盼,生出来的又是个女娃,也就是谭天了。
谭氏当天也得了大儿媳产女的消息,赶来老大家之后,谭氏也没有进卧室的门,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
“我刚做了手术,就不进去了,大人孩子都好就行呀,别想那么多。”谭氏跟大儿子说了几句,就赶回家了。
陈建强一脸落寞,自己这第二个还是女娃,不光长孙位置没了,连留个后都是不可能了。这件事让他彻夜难寐。虽然他每天还是照常地干活,黎明忙到半夜,但每到闲下来的片刻,陈建强就感到满腹憋闷。
但陈建强也不好直接跟俞美翻脸,像有的乡下汉子那样打老婆,他就每日里生闷气。
白天出去上班、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碰上个村里人都会问上一声“生了”,陈建强就尴尬地回应两句“是啊,嗯”,别人再回一句“闺女也挺好”,两人就都无话可说了。
等那人要是见了陈建平,那对话立马就不一样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啊?”“嗯,是呀!”“好福气,好福气!”“谢谢!谢谢!”然后,两人总要寒暄上一阵子。
陈建强每天出来进去总要被这个那个遇见问个四五遍,再回答四五遍,等回到家的时候,那一天累积的郁闷情绪已经达到最低点。
经常是一进屋,陈建强就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躺到床上,并用两只胳膊盖住整张脸,谁也不愿意看。或者,陈建强如果看到俞美在床上奶娃,他就往客厅的八仙桌上一趴,埋首在那里半天不愿意起身。
俞美见陈建强那一声不出、默默发愁的样子,真比挨了一顿打还要来的难过。每次陈建强一回来,家里的气氛瞬间就会跌到冰点。
孩子过百日的时候,家里也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那天,云绣也抱着4个月大的儿子来坐了一会,大家的视线瞬间都被那胖小子吸引过去。
娃的爷爷陈世勤并没有过来坐席,但等席散了以后却过来了,对着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身的陈建强教训起来,“老大,你可是咱整个大家族的老大呀,我是咱们村我这一辈的老大,你又是咱家的老大,你这一户你千万得给我立住啊,不然以后你在村里可就抬不起头了。”
“爹,我们知道了。”只有俞美在那里应答着,陈建强仍一句话不说地躺在床上,给他爹留一个倔强的背影。
“光知道也得行动呀,你俩早做打算,养得亲亲热热了你更脱不开手了。”说完,陈世勤就甩手走了。
原来,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