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的女子无不期望得到的专一与长情,我得来却不费吹灰之力。给予我这一切的太子殿下又是那般秀美标致,容姿端华。可以想见,有多少女子会在暗地艳羡着我,或是等待着看我从高处跌落。
譬如,现在。
我心怀忐忑,跪在坤翊宫内。端坐椅上的母后许久没有发话,安静的宫房内只听见母后摆弄手中茶盖的轻微脆响。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连。我微微侧过头,瞟了眼跪在一旁的几个宫人,对于母后把我叫来坤翊宫的目的,瞬间明了。
“起来,坐。”母后终于发话。
“谢母后。”
我叩头谢恩,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宫女摆下的木凳,坐了下来。尽管心里清楚应该做足规矩,目不斜视,然而,还是忍不住再次瞟向那五名跪在原地的宫女。
“本宫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母后再次开口。
“母后有何事,尽管吩咐,臣媳一定照办。”
在宫里待了五年,我早已不是初入皇宫的莽撞丫头。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起码的对答我还是懂的。
“你入宫五年,却未养下一男半女,”母后说着神情复杂的望了我一眼,“别的皇子早已是儿女绕膝,单你们东宫冷冷清清,半丝朝气也无。”
我默默受下母后言语里潜藏的责备。对,若说我有什么遗憾,这便是了。五年没有生养,就是普通百姓之家也容不下这样的媳妇,何况是皇家。常言道,世事绝无十全十美。上天给了我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给了我一个英俊出众的丈夫,却独独不肯给我做母亲的权利,我又能怨谁?
“昨日里,陛下忽然问起此事,连本宫也无法替你开脱。”母后放下手中的茶碗,抬起头,与我目光相对,“今日陛下让本宫特地选了几个美人,你且带回东宫,务必要让太子留下。”
母后的目光仿若冰刀,在她的注视下,我浑身发冷,好似坠入冰窟之中。
我知道,母后不喜欢我。不单单因为我没有生养,还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她中意的那一个。我听过一些传言,当初太子选妃的时候,我与如今的宣王妃都是候选人之一;而母后则是属意于宣王妃夏芷兰的。我能够最终胜出,据说是因为太子的坚持。传闻,母后在太子的坚持下不得不折中,想将我与夏芷兰都召入东宫,一人为正妃,一人为侧妃;结果,这样的妥协依然得不到太子的同意,最后只得将夏芷兰改聘为宣王妃。
我九岁时曾入宫居住,那时见过太子殿下。众人都说,太子定是于那时便有意于我,可是我却无此感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对看似亲密的母子私底下却很是疏离,甚至有着某种对峙。但我却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何事对峙,每每我提到这个话头,太子总是轻笑着将话题转移开去,饶是我再大大咧咧,时间长了也能明白,太子并不想告诉我此间种种。于是,我也乖乖地不再追问。
我也曾在心底暗自揣测,或许他们母子疏离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所以,母后才会对我处处挑剔。
“是。”
除了答应,我还能如何。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瞧她们,我侧过头仔细打量。不得不说,她们的姿色显然在我之上,想来应是母后从宫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她们都符合母后对女子的欣赏与要求,美而不艳,面目温和,可以想见她们的说话举止也当是端庄稳重,不像我总是大大咧咧,每每让母后皱眉。
当中一人颇为伶俐,见我应下母后,忙起身跪于我身前,其余四人见状也跟着照做,低眉垂目道:“见过太子妃。”
“你不用担心。”母后冰冷的说话声再次响起,“她们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娘家那般显赫,谁敢动你?”
话里的嘲讽之意,我全当没听见。
京城中的军队主要由南北两军及专职守卫皇宫的禁军组成。禁军从思宗朝后期开始,渐渐落入太监之手;南北两军经历过几次削减合并,现在都由我父亲掌握;我大哥则在方镇担任南安节度使;朝廷当年为抵御外辱在边关设下的方镇,也随着皇权的衰落,变得越来越难控制。
早先的节度使,每隔几年便要由朝廷派人更换。后来,外戚与宦官集团为争权历经了几朝几代的争斗,皇权逐渐旁落,对地方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小,于是节度使们开始试探朝廷底线。皇上每每下诏要求节度使入京,节度使们由最开始的拖延入京时间发展到抗旨不尊,朝廷却拿这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毫无办法。
如今,不单不入京叩拜皇帝,甚至连节度使一职也不再由朝廷选派,而是改作家传,如此逾矩,朝廷却无可奈何,盖因朝内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内斗,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掌管禁军的郭公公,都将军队视为自己的私产,都不愿出兵伤了自己的实力,于是便放任那些方镇,由得他们在地方上耀武扬威。对他们来说,那些不过是地方上的小虫子,无甚要紧。
但是对于皇族来说,无论是那些蹦?不止的方镇还是朝廷里这些手握重兵的毒瘤,都是不将皇威放在眼里的反臣贼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又苦于无此实力,在言语上占些便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母后厌烦我,没关系,只要太子真心待我,一切便也足矣。
“母后的话,臣媳谨记在心。”我依然恭敬有加。我的恭敬发自内心,她是太子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