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筱雪到了街市,写了几样丝线、笔墨的采办单子,递与阿兰,道:“你照着这上面写的帮我采办,我去福全客栈瞧瞧家人,一会儿便回。”阿兰接过清单离去。
福全客栈是大理城里最大的、最华丽的客栈之一,传闻在百年前,福全客栈的掌柜祖上避战到了大理,最初只是一张铺面、卖酒的小店,百年经营,有了今日的规模。
步入客栈,便见一楼大厅里摆着约莫十六张桌子,显眼的地方坐着常皋和小德子,小德子起身相迎,低声道:“龙姑娘,爷已在后院凉亭等候多时。”她颔首回应:“请带路。”
在曲廊迂回中,到了后院,远远儿地就瞧到凉亭里坐着一个人,正独酌品茗,虽有孤寂却悠闲自得,好不自在快活。
凌飞抬手示意小德子退去,静寂的凉亭,便唯有他们单独相对。在他对面凳上坐下,凳上覆盖着凳搭,上绣着大理人喜爱的山茶,蓝底紫花、绿叶,甚是鲜艳。龙筱雪道:“公子找我有事?”
凌飞为她斟了杯清茶,道:“今儿叫你出来,是有些话想问个明白。”
她捧起茶盏,优雅轻尝,神色平静如初,心下却已泛起点滴涟漪:“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凌飞指了指桌上摆放的两叠糕点:“这个不错,听人说是大理城的美食,饼饵的馅料是酸辣味的,很是特别。”
她伸出兰花纤指,拈了一只放到唇边,他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相识以来,他便瞧出她的举止都非山野粗俗女子,曾猜想她至少出身书香门第,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知晓,她的出身也应高贵。
凌飞道:“今儿,我想听实话,你也须得对我讲实话。”
龙筱雪停止吃食,整个人怔在那儿,仿似被他钉住一般。过了少顷,方道:“公子信我么?”
凌飞道:“你若说,我便信。”
她苦笑道:“嘴上信心里疑,这又何苦。”
他道:“只要你说了,我自是会信。”停了一会儿,道:“你的身份。”
筱雪答道:“我以前说的都是真。”
凌飞摇头:“你说曾伤害过我,是何时?”
她继续吃着饼饵,酸菜馅里放了辣粉,酸酸辣辣,虽是蜀中人氏,但自幼长在燕京,哪里吃过这样的辣食,直辣得舌头难忍,不由吐了大气,捧起茶水,辣一遇烫,越发的灼烈如烧,她只是不由自己的连连吐气,却未失了仪容。直憋得一张脸顿时通红,又是用帕掩嘴,又是难受,瞧得凌飞甚觉有趣。
他递过自己的茶水,道:“喝我的,我这盏已经凉了。”
龙筱雪滞了少时,他捧着茶盏的手停在空中,静静地等候,她低低地道声“多谢!”大饮两口,感觉方才好些,“着实太辣了,我还是吃不惯。”
凌飞意味深长地道:“就似你是大燕人,做不得大理的王子妻妾。”
她神色一凝,他却在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她道:“我虽未直接害你,但你终是因我献计而被贬庶人。”凌飞倏地起身,似见了鬼一般,甚是夸张,惊道:“你是老三宗琰的人?”
她真是细作?
凌飞再度坐下,双目如炬,肃色道:“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她想过要说出来,可她不能说。崔相府里有那么多她熟知的人,就算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还有与她情同姐妹的庶出小姐吟烟,那座府邸也曾让她长大,还给她与众千金小姐一般读书、习艺的机会。他人可无情,但她不能无义。如若讲出所有,相府上下数百人他日都会死于非命。当日表哥弃她,不就是因为担心她有朝一日会无情无义、狠辣算计,但她要让表哥知晓,自己不会,也不会那般毒辣、残忍的女子。
他虽未追问,可那眼神犀厉如剑。
龙筱雪道:“我非细作,曾是他人幕客。”一个女子,竟能成权势男子的幕客,可见其心计和才华,凌飞微眯着双眼,只有意外,如若她说的是真,她能再三助自己,那般聪颖,全都在情理之中。凌飞一时想查清幕后害己之人是谁?而她却说,昔日是她献的计。
凌飞道:“你以前的东家是谁?是三皇子?”
龙筱雪摇头,道:“有时看到的未必是真,公子被贬,似乎最大的受益者是三皇子,但事实是三皇子扮演的角色是盟友,而主谋者另有其人。”
凌飞陷入沉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无意间救下的女子,居然知晓所有的内幕:“告诉我一切!”
筱雪起身,苦笑未语:“我既能与公子和盘夺出,便不再与公子有任何牵绊。”献计害他、也曾救他两次、助他度过难关,从今往后,不再欠他。
她蓦然转身,便要离去,这一瞬,凌飞有种不舍与心痛,他抬头看就看到了步入月洞门的段天涯,一个箭步,将她拥入怀中。“筱雪,不要离开……”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本想挣扎,凌飞一个旋转,将她用背对着段天涯,算计了他,陷害了他,却想置身事外,他怎能允许这般,他用极尽*的低音道:“你想走便走,想来便来,当我是什么?我是落漠,你别忘了,我是男人,是大燕皇帝的儿子,岂能由你主宰?”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段天涯的心。他满是担忧,进入凉亭,看到的竟是她与别人的痴缠的一幕。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刀二惊诧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