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阮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她的面前是一张书桌,书桌另外一侧,是好些高大的柜子,柜子当中放满了各种的书册,有和实验有关的记录册,也有参考的工具书,也有平常的休闲读物。
莫阮环顾这个房间好一会儿,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她此刻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尤其是在女人过来说完一番话之后,她心中便更加乱了。
她完全理解女人所说的话的意思,如果她有一个比较要好的人,像她现在这样多次尝试删除记忆,恐怕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只是关心自己。
莫阮清楚这一点,因此她不曾对女人发火。只是她也清楚,自己必须要将记忆删除。
她休息好了,感觉自己似乎稍微清醒冷静一点儿了,她这才慢慢站起来。在这一间书房里面有一面是落地的玻璃墙壁,外面是一片翠绿的草地,那是花园当中的一片青草地,不少矮小的不同颜色野花正安静开放着。
小野花的颜色淡淡的,视觉上没有太多的冲击力度,只是莫阮的脸色却慢慢变化起来。
每一次失败的记忆删除过程,其实都是对记忆的加固过程。这一次的记忆删除过程是她经历过的数次过程里面最长的、最复杂的,对她那段想要删除的记忆的加固力度也是最为厉害的。因此,在她看到窗外的小野花时,她的头又一次痛了起来。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部,她知道,如果自己还不能删除自己的记忆,恐怕以后能够删除记忆的概率也会越来越低。
她将目光收回来,她单手撑在玻璃窗前,轻轻地,她开始大口喘气起来。
真是……太恐怖了。
她只要看到多种颜色,就总会联想到那些按照顺序循环闪烁的颜色,那些颜色闪烁起来,她的脑子就会像打开了盖子,从里面能够跑出不少恐怖的信息。
人的大脑是最好的信息储存载体,那些颜色,是莫阮接受了无数次催眠,最终被强行植入脑海当中的颜色记忆。只要她看到这样顺序的颜色变化,很多被存入她大脑的信息就会被唤醒。
她像是一台机器,那些颜色就是开机密码,开机之后,就可以在这台机器上搜索原本储存在这里的很多信息。
而那些繁杂的,冗长的,恐怖的,机密的信息,也是在催眠状态下被灌入她脑海当中的。她化身成为储存器。
她想要忘记这些颜色——忘记了“开机密码”,就算机器里面还有原本储存起来的信息,也已经无从搜索了。
莫阮早已经被那些强行灌入自己大脑的信息压垮,如果不是当初被选择担任记忆删除装置的研发和实验过程的饰演者,她或者已经死在自己的记忆之下。
记忆太多,也会导致大脑承受不了。
莫阮一步步地从普通实验者变成实验人员,最终变成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共用了五年时间,而在记忆删除装置初步成型之后的一年里,她先后接受了三次记忆删除实验,虽然,全部以失败告终。
她可以很坚强,但也只是面对生活上的困难而已。但对上自己的大脑,她似乎还是无能为力。
她急需要寻求新的解决方法。这一个实验对她来说,其实是救命的稻草,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根稻草,可以让她支撑多长时间。
但哪怕只是长一点,再长一点,至少,她还能勉强活下去。
莫阮闭上眼睛,她不再看向窗外的草地,所有她所在的房间,一般使用的都是单色的布置。此时的书房里面就使用了浅棕色的色调。
莫阮在这个书房里面总能呆上很长时间,即使她不翻开任何一本书,都可以在这里安静地待上一天,而且,在书房当中,她总能感觉到比较平静的,温和的感觉。
在记忆删除梦境里面,和她拥有同样名字的那一个角色,其实是整个删除过程里面最大的阻力。
因为那一个拥有本名的角色,才是真正的她的代表,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一个角色,才会千方百计地在梦境里面阻挠名为“莫如笙”的角色寻找真相。
其实寻找真相的过程是非常矛盾的。莫如笙想要找到梦境世界的真实情况,但她最终不断从多重梦境醒来,其实也就最终朝着脱离梦境世界的方向过去了。
她的意识进入了记忆删除梦境,但潜意识是知道她并非处于真实世界,因此,她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求清醒过来的方法。而且,在她最终清醒过来之前,她不可能可以停止下来。
真是可惜——这一次真的已经只剩下一点儿就成功了。她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
莫阮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要她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她的心中就会生出一阵隐约的暴戾的感觉。这感觉让她非常难受,而且非常不安。
时间过得越长,她就越不安——她害怕自己会没有办法忘记那些循环的颜色,也害怕那些颜色会成为她永久的“同伴”。
那些颜色假如会伴随着她的整个生命,她就会……
不,她不能想象这一个情况,哪怕只是想想都不可能。
她在书房里面等到了日落时分。时间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流淌过去了,她重新看向窗外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天边的一轮橙红色的落日,天空充满着色彩鲜艳的晚霞,仿佛是要将天空完全染色。
其实还不错的感觉。
书房天花板是一整面可以发光的灯光板,光彩柔和,透着淡淡的米黄色。莫阮靠在背后的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