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的陈景柯大骂那位亲家不是东西,自己猪油蒙了心才去跟他这等唯利小人攀亲论戚。
陈彩衣隐约知道自己可能成为了一件可以被买卖的事物,可是对于不必远嫁入京城,私下里竟有些兴庆。
抄家限期前一天晚上,家中许多贞烈女子与夫泪别,毅然决然,香消玉殒。
投井、饮毒酒、白绫悬梁。陈彩衣闭上眼睛,眼前嫂子两足悬空,口吐长舌的景象挥之不去。慌乱睁开眼睛,面前是自己的闺房。
当夜,少女陈彩衣做了个梦。梦见许久不见的白衣少侠出现在自己闺房,他们说了很多话,很多她连想都不敢的大胆言语。
陈彩衣说,她喜欢他!
白衣少侠吕奉新要带她远走高飞,少女说她已被录载在册,到哪里都是有罪之身,担心连累少侠。
少侠说他不在乎,陈彩衣说她不敢。少侠沉默了。
“倘若我手中这柄剑,可挡百万师,可解救你于水深火热,该多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吕奉新深深自责。
陈彩衣大胆的握住他的手,和那柄古剑,宽慰道:“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
少侠更加自责。
陈彩衣退后了半步,双手攥紧腰下的衣角,凝脂一般的脸颊绯红难当,但是眼神坚定,她吐出一口兰麝香气,如释重负道:“在我成为人尽可夫的下贱女子之前,我想将完整干净的自己给你!”
吕奉新没有拒绝,亦不忍心去拒绝。
陈彩衣觉得这个梦很甜,也无比苦涩。她很高兴,却一直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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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彩衣早晨醒来的时候十分疲惫,她心想昨天晚上一定是太伤心了,泪水打湿的绣花软枕还未干透。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床边有一瓶前几日兄长偷偷塞入自己手中的毒丸。陈彩衣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害怕,一个人很爱你,他给你一颗毒药,还给了自己挚爱的妻子三尺白绫。
或许该服下那粒药丸,陈彩衣考虑了很久,那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可是我不敢死!
有一只臂膀伸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别怕,有我!”
陈彩衣睁开眼睛偷偷看了头顶那张脸一眼,心肝扑通直跳,居然不是梦。昨天晚上自己胆子也太大了吧?
吕奉新没有让少女蒙头羞愧太长时间,他已经决定了,无论她答应与否,都要带她远离这里。
陈彩衣内心已然沦陷,无论他有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二人趁早,偷偷溜走。
可惜还是被人发现了。
陈景柯沉着脸,一言不发。
彩衣心中惭愧,不敢言语。
吕奉新刚要开口,陈景柯丢下一个布裹,转头就走。
陈彩衣打开布裹,全是娘亲的陪嫁首饰。少女泪眼婆娑,对着远去的背影重重磕头。
离开陈府之后,二人东躲西藏,后来隐居在一处深山。吕奉新开始教授陈彩衣练气习剑。陈彩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剑法和修为进步神速。
这一点让每天勤勤恳恳练气练剑的吕奉新郁闷不已,好在越到后来陈彩衣的进展越见缓慢,才使得他这位师父找回些许面子。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便有人循着他们补给油盐物资的路径找上门来。
陈彩衣如今可以轻而易举削去那个鼠辈的脑袋,只是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玉章很是眼熟。
那人全无死到临头的觉悟,依旧孤高自傲,显然是个身份不俗的官家之人。独身前往,自然有足以自保的本钱。
他高高抛出那只玉章,吕奉新伸手接住,将印面朝向陈彩衣。是“景泰梁柯”四字,字体瘦长如刀削,十分特别。陈彩衣一见此字便流下泪来,这分明是父亲随身的印章。因其代表父亲文坛泰斗、中流砥柱之誉,是唯一一件特许不入抄家之列的物件。
那人随后说出此行目的,家道中落之后的陈景柯故疾发作,这几年每况日下。前礼部员外郎学问高深却不懂与银两打交道,连给父亲看病的出诊费都拿不出。眼看着曾经的文坛泰斗、礼部侍郎就要被小小顽疾耗去性命!
他的要求很简单,只需到金风国境内的金雪城为其杀一个人。他便能保障陈彩衣的父亲安享天年,甚至还能给予陈格律一份田产,让其无需为油米担忧,得以静心治学,专心学问。
于是他们夫妻二人来到金雪城,进入卓财神的府邸。
陈彩衣隐约知道此行凶险异常,只是没想到,丈夫吕奉新会死在自己前头。
丈夫在自己怀中眼神逐渐涣散的那半刻时,陈彩衣也随之死去。脑袋始终一片空白,之后无论是强行破境抑或不惜代价地拼命,都是消耗她仅剩的生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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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崇明第三次全力出掌击在身具剑道灵胎的女子额头,她眸中的金色光芒已经十分黯淡,仍苦苦支持,仿佛自己的身躯不是肉做的一般。
手中双剑折断了一柄,只剩下那柄古剑大觉。
柳崇明有唯一的一次机会毁去大觉古剑,但是当时这名女子居然为一柄剑挡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