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崇明进退两难处境窘迫之际,亭中却响起一个温醇声音,只是说话之人毫不客气:“符箓流派的小辈,学了一点皮毛,也敢前来搬弄,徒增笑谈!”
一张薄薄的黄纸轻飘飘飞出,既无护法光华,也无神通显现,仿佛就是一页夹在书页中的书签,被清风随意吹起,没有半分威力。只是当黄纸触及那道威力显然不俗的雷光时,银蓝色的雷光竟是如泥牛入海,消失得了无痕迹。
那张黄纸又轻飘飘返回,落入亭轩中那位老眼昏花的教书匠手里,老学究没事人一般,将其夹入书页之中。旁人无法察觉,那张原本绘制有拘字符文的黄符,中央空白位置多了一尾银蓝色的符文小蛇。
发出雷光属性并附有“汲”字诀雷文令箭的中年人,自始至终并未刻意藏匿自身身份,一身符箓流派青墨相间的鱼文道衣,背桃木剑,挎黄布包裹,手持一只签筒,筒中尽是制成各式令箭的竹签。
他走出同行三人的行列,扯直衣冠,朝水榭方向做了个四海八方通行的道门大礼。恭谨问道:“贫道出身狜楼洞天,乃漱经真人座下弟子,道号秋阳!敢问前辈是哪座宝山福地的仙师?”
秋阳道人身旁的同伴心生不悦,此番刺杀乃是隐秘之举,哪有人主动透露宗门身份的,难道不怕事后被追责剿杀?当然他们二人并非起了慈悲心肠,只是怕事了遭此人拖累而已。
明面上是卓家晚辈们的授业先生,目迷而耳背,古板更刻板,就连相处半年之久的柳崇明,也觉得此人只能是个学问极深但寻常男子一碰就倒的老弱学究。没想到偏偏他就是一位高手,亦且更是卓明哲费大力收入帐下的三位大供奉之一。
老先生对此等鸡鸣狗盗之辈嗤之以鼻,只不过自身涵养极好,对方既然谦卑有礼,咱们总不能似蛮夷一般不讲理,回以一通乱棍!
走至亭轩出口,腹中装满墨水,年轻时更有过目不忘之能的老人始终没有想起狜楼洞天是哪座门派的根蒂所在,更不晓得那位“漱经”真人是何处犄角旮旯的人物。
于是客套地点了点头,便算是回礼了,微微正色道:“老朽早年脱身道统,如今只是一介世俗中人,前身师承不足道矣。若说名号,早六十年前,应该有人记得一个俗号‘金猊’的蹩脚道士。”
那名研习符箓咒文已有一定成就的道士倒吸了口凉气,惊骇不已,此刻神情拘谨而诚恳,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生出的忌惮之情,诧异道:“你竟是那个人!他不是被毁去道基体魄,三十年前便郁郁而终了吗?”
符箓派修真道士秋阳口中的那个人,便是当年凭一己之力振兴符箓一脉的天之骄子。
符王李金猊!
道教正一统,自上古崩裂之后,纷分为众多流派,一直处于诸多流派竞相争锋,不死不休的境地。其中丹鼎一派因契合世间王侯、官宦、富绅对长寿添福的私欲,得以日益壮大,成为天下主流道系,打压得其他流派只得苟延残喘,罅隙求生。
国之将亡,必生猛将。
大夏将倾,方显栋梁。
符箓一脉式微之时,有一李姓小道士如同天降,天资超俗,短短十年便精通古今十万两千幅符录咒文,然而李金猊的天资不仅如此,随后更是自创了诸多从古未有的大符咒。一举打破符箓之流只存祈福、安保的旧有格局。
斩妖除魔之类威力巨大的符咒应运而生!
符箓道士不再是一昧诵经烧符,乞求上天庇护,而是能调运风雨,支使雷电,遇蛟龙而斩之,遭邪魔而杀伐之。
数十年间,符箓一派便反压丹鼎一头,成为名正言顺的道宗正统。符箓一脉走出的修行中人往往比世间武夫更具大杀力,对于填充国力具有极为显著的作用,故而许多王朝不惜以国教之名为代价,极力吸纳招揽符箓大宗。
而在之后的传承途中,无论入世修道的丹鼎一脉抑或出世修道的长生一脉,都或多或少被符箓流派渐渐吸纳。
那时的天下道教已有大一统的迹象!
可惜这位本该成为天下道教第一人的符王,竟然觊觎天道,企图描画历代先师勒令禁止的一道神符。
当今世间所用符咒,无论道教正宗,抑或偏门小派,都逃不开“人力符”和“仙力符”,概称人符与仙符两种符文的局限。
持自身力、增他身力,宝光护身精钢不坏,这便是人符。而支使风雨雷电与之共鸣,借以搬山移河改换江川,则是更上一层的仙符。
人、仙二符之上,便是遗失在遥远古河之中的神符。传说此类符咒所具大能,不仅颠倒乾坤,便是修改生死与倒转因果,都不在话下。
不过最为天上仙人所忌惮的,便是神符强大霸道到不讲道理的威力,就算位列仙班的真仙,一旦阴沟里翻船,被神符打中,也是个形**灭的可怜下场。
下凡历劫的谪仙人之所以优异于凡人,不正是因为其神魂不灭,不管经历多少次天劫,总会重新踏过天门,位列仙班。
一旦世间神符横行,谪仙人再与凡人争夺进入天门的资格时便风险大增。
生死之战中,遇上神符,便等于失去身为谪仙的绝对优势。本来不灭不死的谪仙元神,就算肉身毁去,都能重新投胎转世。
结果神符降落,神毁魂灭,诸世功德皆成空,这样一来,养尊处优的谪仙们还能有恃无恐,秉持一颗“一往无前”的极品道心么?
就算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