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急不缓,也不恼客人的质问。
“有何糟心?天下大势而已,他老人家也不是说大势不可违吗?哪一座天下没有个规矩?”
客人倒是有些气恼,那眼神凶巴巴的,仿佛想要用眼神吃了先生似的。
“每座天下确实都有各自的道,各自的法。但这幽洲,却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天下大势不可违,可你我这种凡夫俗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大势?”
先生不为所动,招手让单双送上了一杯热茶。又瞧了瞧对面的读书人,或许是觉着可怜,便也让单双上了一杯。
似乎知道自己理论不过先生,读书人也就只能是轻叹一声,不再谈天地大道。
“我知道静宜兄天赋异禀,资质惊人。可毕竟还未通大道,即便有些底气,可想要翻天覆地,亦还是有些不足。”
读书人喝了一盏茶,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半天,还是没能死心。也不怪他如此上心,实在是一旦大乱将起,就真的难以换回。
不管那乱子是正是负,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若是一个不慎,保不齐自己便是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
“我一直觉着你天资不错,悟性也不差。就是在天文山,说不上是顶尖胚子,可算是楚翘。当初你拜老爷子的山头,我就劝过老爷子。”
罕见,说书先生说了一些往事。读书人一时脸色阴晴不定,多有挣扎。终究起身,对先生躬身抱拳,“肖央在此谢过静宜兄。”
先生没有起身,只是摆了摆手,“若是来此之前,我便受得理所当然。如今想来,还是先生的目光更加老辣。”
先生此言一出,读书人更是站坐不得,只能是一脸的怒容。
“你也不必如此,当初你明面上是因为志向高远,不愿屈居与人,退出天文山。实则是早就料到了天文山迟早容不下你,所以放手一搏,更是保个名声,是否?”
先生望了一眼读书人,见其不说话,便又道,“就目光长远这一点,我不如你。不过就论读书人三个字,你却不如我,而且远不如我。”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读书人该做之事?”读书人羞怒大吼,那儒雅气质顷刻间便如雪遇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乱世中安太平,在不可能中求可能,拨乱反正。这才是读书人,这才是我文阁宗旨。”
先生直起了身,一直儒雅的书生气中同样有了一股子坚定,甚至是有了那么一丝狠辣。
“天下人不敢行之事,读书人自当为先。”
盯着先生的眼睛,名叫肖央的读书人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之感,只是还不等这种感觉真正入驻心头,他便是一声冷哼。
“既然静宜兄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言。只是想要对我幽洲出手,就要做好失败的后果,文阁一脉若是断了香火,怕是老爷子会很心痛。”
肖央的狗急跳墙之语,先生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我文阁一脉的事,还容不到外人插手。”
只是紧赶慢赶而来的账房先生还是来到了门口,一句话更是让肖央脸色铁青。
“单双,还不送客!”
账房先生说话,可是顶用,单双上前,还不待说出请字,肖央便再也待不下去,只能是猛的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子恭!你这便有些过分了。”
先生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小木桌,其实也就是一块拍板,一只摇扇。
“过分便过分,又能如何?若是我今日客气,他能不出手,我便客气些。”账房先生冷笑更多,似乎对刚那读书人很有意见,“幸亏当年老爷子没收下他,不然我文阁便又有一场浩劫。”
“又字可不恰当。”先生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账房先生咧嘴一笑,“也是,想跟大师兄相比,他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说完,账房先生又不由得沉默,又是悠悠的一声长叹,“若是现在能见大师兄一面,该有多好。”
“你若是想去,此刻便可去。反正天文山现在管不着你,老爷子怕是也没那个心思。”先生笑眯眯的道。
“你就打消那心思吧!当年我便错过了,这次,我绝不会走。”
账房先生目光坚定,一股子狠辣可是跟先生神似。
“实话实说,你能挡下的那些个牛鬼蛇神,我括刚刚走出去这位。”
先生说狠话,最是吸引人。只是账房先生可就不太乐意,想反驳,可想了想两人的差距,只能是愤愤道,“多一份力,便多一份机会。”
“我说着好玩,你可别上心。”
先生开怀一笑,更是让账房先生愤然不止。
一番玩笑,先生的目光终究是落到了单双身上。
一时,单双下意识便立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