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狠的心啊,知道他一个瘸子,根本就走不了多远。知道这山洞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根本就熬不了几天,还有这柴,他妈的一共就这么点,不够他两天烧的。这冰天雪地的,要是没有点火焰,还不得把他冻成冰棍。他这是要把他困死在这啊。
她好狠的心啊。他一边骂着雨珊,一边想办法去近处的斜坡上捡了几根柴。
他又勉强地耗了两天,老天似乎嫌他消失得太慢,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一连下了两天,那雪花是漫天飞舞,铺天盖地。这一下,他连柴也没得捡了。只能窝在洞里消耗仅剩的一点柴和米面。
所有的东西终于在雨珊走了五天之后,被他全部消耗完毕,真正地到了走投无路弹尽粮绝。他抖擞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米袋,看着那堆没有任何温度的灰烬。他走出洞外。
雪已经停了,他把石头上的雪拂去,再一次坐到那块被他蹭得发亮的地方。再一次看了看天空,再一次看了看那山坡,在最后一次确认了没有人出现之后,他闭上眼,让自己再一次体会那种绝望,冰冷、无助、孤寂的黑暗。他好怕这种感觉,可是,他知道他马上就要归属于这种黑暗。永远地归属于这种黑暗。并且永远不能够再逃脱出来。他将彻底地被这种黑暗吞噬。被这种黑暗销魂蚀骨,最终化为灰烬,化为虚无,化为这黑暗的一部分,生生世世,永不能再逃脱。
从未有过的恐惧让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让他的手脚,连同脑袋都不停地打战。他可以听到他的牙齿互相碰撞的声音。他可以听到他的骨骼嘎嘎的萎缩的声音,听到他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的声音。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像一个濒死的动物。他就是一个濒死的动物,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游荡,在生存与死亡之间徘徊。
也不知道他这样战栗了多久,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陷入长久的昏睡的时候,远处的山坡有咯吱咯吱的踏雪的声音传来。他想扭头看一看,可是他的身体僵硬根本不听使唤。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走到不远处的斜坡处,好像停了下来,好像在那里顿了一下,然后才向山洞走过来。
忽然间,陈宾觉得自己的渐渐缓慢的心跳又活泛了起来,又有力了起来。好像他的身体也有了温度,他一用力,竟然支撑着坐了起来。
雨珊,宁雨珊,果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丢下他不管的宁雨珊。
现在她回来了,她的肩上扛了一个不大的米袋,她穿着一件别人给她的半旧的棉服,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雨靴,上面沾了许多的雪和泥渍。那鞋子触到了陈宾空空的裤管,那泥渍蹭到他的裤腿上。陈宾第一次没有觉得这泥渍肮脏,反而觉得那灰黑的一片个性得可爱。
陈宾的心脏开始怦怦地急跳。跳得他的心更慌了,可是这种心慌很美好,很诱人,很可爱。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雨珊,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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