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在院子里绣鞋,被浑身湿漉漉的宁放吓了一跳,她顾不得问,赶紧进屋拿了干净衣服让宁放换上。
“公子,这是怎么了?”
“渡船翻了。”
“咦,公子,这幅画好漂亮。”
李冶不懂,站着看到画上垂柳依依,山水空濛,浓墨重彩,线条流畅,构绘出一副河景,叫起好来。
换了干净衣服,顿时周身清爽,他顾不得解释,反正李冶也不懂,就吩咐李冶把画收起来。
家里的事宁放从来不管,也懒得记,若是他收起来,估计过几天就忘了放哪里了。
收好画,李冶道:“公子,这几日天热,你去王家酱店打酱,我采了槐叶,一会儿做冷淘面。”
冷淘面也叫冷面,武朝时流行用槐叶做的冷淘面,不管民间还是官府都很喜欢吃。
这做法是,于夏时采来槐叶,置入小盆,加水揉成汁,用来和面,煮熟后用井水淘,待面冷后放在盘子里,加上醯、酱,吃起来清爽无比。是夏季,最受欢迎的的面食。
西城里,大郎面店最擅长槐叶做做冷淘面,一到夏季生意兴隆,客人满座,不过价格却不便宜。
这冷淘面三个字让宁放顿时垂涎欲滴,肚子里馋虫都冒出来了,出了门就去打酱。
李冶做的冷淘面丝毫不差,白白的面条,盛在盘子里,蘸上葱酱,吃起来那叫一个香,他连吃了两大碗,抹抹嘴,惬意出门去河边纳凉。
热浪滚滚,持续高温,今年夏天被历年来都热,连官府都贴告示禁止百姓外出活动,靠着桑铁匠每天午后给宁家拉一车水,新栽的桑苗慢慢地成长了。
李冶没事就蹲在桑苗前,喜悦地看着。
宁放从不顾家,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但李冶知道,没了田地,这桑苗,是宁家唯一的希望了。
一个小丫头,难为她这么多年撑着这个家,估计顾老也是看不下去了,临行才劝宁放收心。
天热,蚕学馆也停了,重新被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占领。
………
白日酷热难当,百业萧条,入夜气温清凉,夜市热闹繁华。
武朝的夜市,基本从天黑就开始了,要持续到凌晨三点,全城灯火辉煌,熙熙攘攘,所有店铺皆张灯结彩,门脸儿挑竿悬旗笑脸迎客,茶楼,酒肆,勾栏瓦舍食肆人头攒动,接踵摩肩,穿着干净送外卖的小厮在人群穿梭,逛夜市的花三文钱买杯凉水,三五成群,就可以从西头逛到东头。清风楼,食为天这样的大店座无虚席,二楼以上的客人,坐在窗边边吃边欣赏灯火辉煌的街景,其中附庸风雅之人,边吃边赞叹火树银花不夜天,香风宝马香满街。
宁放和李冶跟在人群里,摇着折扇,欣赏夜市的繁荣景象,两旁的铺子都大开着门,货品琳琅满目,首饰金店香料行门前挤满女眷,食肆冷饮一家挨着一家,香飘南街,便宜不贵,鸡皮、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最多只需二十几文,买一份坐在摊边,边吃边欣赏夜景,与友人谈天说地。
街边还有一些乡下来的小贩,端着托盘卖插食,插食多为乡野普通饭食,上面插花,装点得精美,价格略贵,但味道精美,很受欢迎。
夜市上贩夫走卒,美妇莽汉军卒农户衙役官家,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三教九流混杂一处。剃头,相面,说书卖艺唱曲儿,卖狗皮膏药,表演杂耍,处处热热闹闹。舅舅赵秀才一家悠闲地坐在食肆前吃豆花。看见宁放,赵秀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李冶跑过去,两个小姑娘跑去路边卖花的摊前,各自买了一朵花戴在头上。
鼻子里嗅着南街饭菜酒香,任你平时再吝啬的人也忍不住馋虫,都要掏出钱买小吃,宁放一路走去,食肆不下几百家,皆不重样,忍不住买酒喝。
郑秀才蹲在相面摊前,磨缠着摊主算卦,他没钱,每日逛夜市,多半是靠着磨缠讨要,或者主动给人当场写酸文一首,写的好了,摊主高兴,多半会送给他。
看见宁放,郑秀才叫了一声宁公子,却没起身。
待走到鸡市拐街尽头,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有肩抗车拉,大包小包,都是新鲜的肉品等待检验。这是官府设置的食品检验处,每日街上卖的肉类都要经过官方检验,合格才能出售。
旁边是巡捕房,捕头李康带着人巡逻,刚好从里面出来。
“宁公子”
“李捕头”
宁放和李康也算不打不相识,两人寒暄几句,李康道:“宁公子,今晚公孙小娘在遇仙楼唱曲儿,你不去瞧热闹?”
“哦,是吗?”
公孙小娘虽然没有苏园四大才女有名,但她的曲儿却是无人不知,平日只有有钱的富家公子才能请动。李康一说,宁放怦然心动,如何美景,听公孙小娘唱曲儿,岂非妙事。
宁放和李康道别,便去遇仙楼,遇仙楼是百年老店,被清风楼还气派。武朝盐酒受官府管制,普通酒楼卖的酒都是从官府曲院购的,而遇仙楼却可以自己酿酒,以自酿的仙露酒驰名。
一路悠悠而行,到了遇仙楼。那遇仙楼楼高五层,建筑庞大,楼宇之间还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酒楼中珠帘绣额,灯烛晃耀,顶上瓦陇中间放置一盏莲灯,十分华丽。
光这气派,秒杀其他小酒楼,此时楼前已经是水泄不通,熙熙攘攘,连马车也无法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