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放回去,少不了给李冶带了点美食。
细雨已经住了,院子里新栽的桑植嫩叶上挂着露珠,晶莹剔透,万物都在贪婪地吮吸着甘霖。
李冶蹲在桑苗前,轻轻抚摸着,眼里含着希冀,灾荒之年,越来越不景气,大户人家也很少叫人干活了,这些桑苗是宁家唯一的希望了。
“公子,听说北边又不太平了,今天街上来了好多逃难的。”
“呃”宁放心不在焉地淡淡应了一声。
“公子,你说这灾荒之年,饭都吃不饱,为啥还要打仗?”
“蠢”宁放轻轻吐出一个字,小丫头顿时涨红了脸,却想不出怎么反驳,站在那里很是窘迫。
李冶不懂,可宁放其实也不懂,这个破产小地主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齐州城这片土地上。
朝廷的事,寻常百姓不懂,也管不了,一日三餐能吃饱饭,闲事喝喝茶,吹吹牛,钟兆文老先生那句莫谈国事,只说当下便是他们这些人的信念。
李冶每每和宁放争论都是落下风,习惯了却也不恼,剁了下脚,跑出去了。
午后,郑秀才提着一壶酒来找他喝酒,唉声叹气地说棋院又收留了一个逃难来的小姑娘,赫老夫子不肯,但是拗不过沈姑姑,只得依她,棋院本来就艰难,多添张嘴,被平日又难了。
在古代没有田地,就只能租种地主家田,各种苛捐杂税压的喘不过气,勉强糊口,遇到灾荒年就更举步维艰,这是最底层的人生活写照。往上是郑秀才这类人,靠着清水衙门,吃不饱饿不死,苟延残喘。
宁放算是第三类人,靠祖业荫庇,只不过现在破产了。
次日,街上便越来越多逃难者,各种谣言满天飞,据说大德军和西戎在边境发生摩擦,官方封锁消息,怕引起百姓恐慌。
任店前面的空地上塞满了逃难的人群,这些人离开家园茫无目的,精神空虚,三文钱买壶羊羔酒能喝一天,夜里就睡在店门口,人多杂乱,时不时闹事,弄得本地人都不敢去喝酒了。
李冶晚上回来抱怨街上到处都是醉醺醺的流浪汉,看着吓人。
宁放仍旧看那几本医书,偶尔去看看顾老,看看赫老夫子,在河边渡口听范五爷和人聊北流东流之争。他本来打算过了端阳节就去保安堂当小伙计,但因官府推广桑植,传授技术,李冶一个女孩子很多事不方便,就暂缓下来,等这件事过去。
他原来不学无术,这段时间竟然收了心性,踏踏实实跟着官府派来的技师学习桑植。
一晃到了夏至,天气热起来,眼看着今年田里庄稼惨淡,街上米行,面行趁机纷纷涨价,跟着是油铺,酱醋茶行,商户趁机哄抬物价,短短几天功夫,物价上涨了一番。
原来宁放去食为天吃一碗馄饨只要十三文,现在却要二十几文,掌柜的还不挣钱,因为米,面,油都涨价了,水涨船高。
街上逃难者却少了,大概是大德军和西戎双方又缓和了。
一夜,宁放刚睡下,听见外面一片糟杂,披衣起来走出门,发现前面一群人涌向茶楼隔壁的米店,这夜流民抢劫了数家米店,面店。宁放跟在人群里,完全糊里糊涂,看见齐大柱就在人群里,还是齐大柱往他怀里塞了一袋米。
第二天一早,衙门里派人封锁了附近方圆十里,挨家挨户搜查,抓进去很多人,齐大柱也被抓了。
饭后,宁放走出门,走到护城河边,看见渡船停在河边,瘸子老段却不见人。
钟兆文老先生和郑秀才正坐在柳树下纳凉说话,他走了过去。
“宁公子”
“钟老,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唉,流民闹事”钟兆文边说边审慎地看看周围,道:“这年月,快活不下去了,米店面店趁灾年故意哄抬物价,不给百姓活路啊。”
“宁公子,瘸子老段也被衙门抓走了。”郑秀才声音嘶哑地插了一句。
白天衙门大搜捕,抓走了很多人,官府在老段的船上搜到了米,就把他抓走了。
宁放看着河边空荡荡地渡船,一阵默然,瘸子老段孤零零一个人,被官府抓走后,家里又被贼洗劫一空。
……………
从河边回来,宁放刚要回去,远远听见有人喊宁公子,他循声望去,看见沈姑姑和一个小女孩站在路边向他招手。
他走过去,沈姑姑向身边的小女孩说道:“婵儿,这是宁公子。”
“宁公子好。”
那小女孩生的唇红齿白,十分精神,脆生生招呼道。
宁放便猜到小女孩是郑秀才前日提到的,棋院收留的小姑娘。
沈姑姑尚未说话,婵儿便笑嘻嘻地说道:“宁公子,姑姑想请你去帮忙看看桑苗。”
“哦”宁放笑笑,一问才知道棋院栽的桑苗半个月了死了一半,棋院众人都不懂,沈姑姑也是才听说宁放懂些。
回棋院的路上,婵儿乖巧地一手拉着沈姑姑,一手拉着宁放,蹦蹦跳跳,不知怎么知道了宁家还有个小外鬟,好奇地追问着。
“宁公子,李冶姐姐好看吗?”
“好看”
“那她好看,还是沈姐姐好看?”
小姑娘停下来,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宁放,一定要他回答。
宁放正在尴尬,幸好沈姑姑噗嗤一笑,把婵儿拉开了。
到了白山棋院,赫老夫子和范五爷正坐在院子里喝下午茶。
春天那场病,让赫老夫子人一下午衰老了很多,病去如抽丝,坐在那里颤巍巍,看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