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沧浪亭是主山石景致的,无论是小亭,还是依山起伏的长廊,沟通连接着园内与园外的山与水,使水、池、假山与亭榭楼阁相辅相成,融为一体。
而网师园却与沧浪亭大不相同——如果说沧浪亭是磅礴大气的,那网师园便该用紧凑精致来形容。
园内一山一石,一水一木,皆是最协调的布局,加上园内建筑无不精致,实在是将江南水乡的柔婉表现的淋漓尽致之余,又确实成为山水宅园最优秀的作品。
林宅能将沧浪亭中景与网师园内建筑,如此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且既不失二者本身的典雅与独特,又偏有另一番其妙感官,实在是绝妙,绝妙啊。
温桃蹊抿唇,压低了声儿,问林蘅:“这园内布局,都是伯父所想吗?”
林蘅顺着她目光看向冷泉亭那边,笑着说不是:“我爹听了那道士的话,搬了家,园子里的一切布局,都是依那道士所言而设的。当年说是我们林家缺水,我爹命中尤其缺水,所以便将苏州网师园的冷泉亭照搬了来,又引活水入宅。”
既是缺水,却又为何要将翠玲珑搬至于此呢?
林蘅显然看出她的困惑,虚空朝那头点了点:“翠玲珑周围的假山嶙峋,皆是太湖石所建,那时候道长说,水虽有了,可水多主凶,又需有石镇,沧浪亭的翠玲珑,正宜此景,再取太湖石造假山,便也算依水了。”
这么说来,这道士是有些本事的。
怕不是世外高人,为着与林志鸿星点缘法,才指点他一二。
温桃蹊笑着摇头,她胡思乱想些什么,给二哥知道了,一定是要骂她的。
但不管风水之事,那道士说的真或假吧,这园林布局,便足可见那道士并非是寻常走江湖,坑蒙拐骗的主儿。
要是手上没点儿真本事,怕也造不出这般景致来。
于是温桃蹊又好奇:“这位道长品位不俗,若有缘,我倒挺想与他请教一二,我老觉得小雅院的布局不好,却又不晓得从何处下手去改,正好请道长指点指点。”
林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出来,拍了拍他:“高人自是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长大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你上哪里去请人家指点?”
她面露失望之色。
正说话间,林家正堂便出现在眼前。
五间阔面明堂,就连窗框都是拿红木包边儿的,倒实在气派。
方才在府外时,瞧着林家宅子不过尔尔,没成想,进了门,越是往里走,越发觉出别有洞天来。
等进得屋中,林志鸿和林家太太张氏,一左一右的端坐于上位,见了几个小辈儿的进门,自是喜笑颜开,眉眼间一派慈祥和善。
温长玄兄妹两个虽是晚辈,却也不是他林家正经八百的晚辈,用不着行什么跪拜的大礼,只是简单的见过平礼,便退到一旁去坐下。
只等着丫头拿了蒲团垫子上来,林蘅与爹娘拜过礼,再起身来,林志鸿才开口叫贤侄。
温长玄自然噙着笑侧目望去。
林志鸿看看他,再看看林蘅:“多谢贤侄一路护送,蘅儿写信回来告诉,我知道你们路上遇上了山贼,多亏有贤侄和陆家贤侄了。”
温长玄说哪里。
他其实不大喜欢这样客套的场面。
说个话,客客气气的,透着生分。
虽说本来他也未见得多喜欢和林家人往来走动,但这种客气法,他是天生就不喜欢的。
碍着李家的面子,他才只好耐着性子,回了林志鸿三两句客气。
张氏虽然不是个多讲道理的人,又颇势利,可这点儿眼力见儿总算还有。
她坐在上手位,瞧着温长玄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本就动了心。
歙州温家长房的嫡子,常年又不在家里住,一个人在定阳看管生意,要是能得他为婿……
张氏见温长玄只是客气敷衍,想他是不喜欢这些话,便开口打断了林志鸿:“都是自己家的亲戚,把话说得这么客气,听着生分又别扭,快别说这个了。”
她慈眉善目的笑着,把视线落在温桃蹊身上:“桃蹊今年应该是十四吧?”
冷不丁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温桃蹊先前还在神游,想着给林家宅院布局的那位高人道长呢,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忙回了神,脸上挂着乖巧的笑:“是,年初正月里才过了十四的生辰的。”
张氏笑着就叫萦儿,旋即又同温桃蹊说起:“萦儿同你是一般大的年纪,不过她生月小些,是八月的生辰,算起来,比你还小了七个月的。”
林萦似乎是个自来熟的人,张口就叫姐姐。
可她的自来熟,和胡盈袖的不一样。
胡盈袖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浑身不舒坦——
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嫡女,胡盈袖周身气度摆在那儿,不卑不亢,无论做什么,至少不会扭扭捏捏,叫人觉得不舒服。
至于林萦嘛……
她方才就说了,这丫头生的那张脸,再配上她那做派与身段儿,竟也不知这林家是如何教养的,即便是个庶女,总不好养的狐媚模样,给人瞧着,落的不还是林家脸面吗?
温桃蹊敷衍的笑一笑:“在歙州那么久,也没听姐姐你说起,家中还有个生的这样好看的妹妹,我若早知道,早就跑来杭州找她玩儿了。”
林蘅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林薰叫声桃蹊:“萦丫头是庶出的女孩儿,平素也不常出来见客人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