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书人说的是书,却也是人生百态。
她上一次过生辰时跟他来听,楼下讲的是《南柯梦》。
以前她也听戏,不过听的少些,又喜欢看那些热热闹闹,喜庆高兴的戏,似《南柯梦》这样的戏,她是很少听,更是几乎不点的。
偶然在这样的茶楼中听上一听,细细去品,这人活一世,到了最后,可不就是黄粱一梦,一梦三生吗?
她正出神,林蘅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你半天,怎么也不说话?你想什么呢?听入迷了?”
她还没接话呢,温时瑶喝了口茶,愤愤不平的:“她最喜欢听说书,我看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
温桃蹊又横她:“那二哥原就是要带我出来听说书的,你非要跟来,现在又埋怨起来。清云喜欢不喜欢的我不知,但林蘅姐姐是个最安静的性子,她八成喜欢听。”
她话音一落,温时瑶立时就去抓林蘅的手:“你喜欢听吗?”
林蘅面上一难,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来:“我也没来过茶楼听人说书,怎么晓得喜欢或是不喜欢呀。”
温桃蹊眼底隐有笑意,温时瑶却越发不服气,猛吃了两口茶。
她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外头连翘猫着腰匆匆进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温桃蹊一眼瞧见,心头一沉。
丫头走近了,附耳过去:“家里梁姑娘闹起来,不知又是怎么了,死活不肯出府去,又叫嚣着姑娘害她,如今连老太太和太太也一并惊动了。三房太太派人去通知了梁家哥儿进府,太太是打发人前后脚追出来,叫二爷和姑娘快些回家去,不要在外面玩儿了,听那话的意思……老太太怕是气得不轻。”
梁燕娇还敢闹?
温桃蹊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不必说,二哥一定也……
她眼风扫过雅间外,果不其然瞧见了温长玄身上的绛紫长衫。
温时瑶几个愣了愣:“做什么?说几句玩笑话,你还要生气吗?”
她摇头:“家里出了些要紧事情,阿娘派人来叫二哥跟我,二姐姐也一起回去吧,改天再出来玩儿?”
温时瑶就是再怎么糊涂,也品得出事情着紧,哪里敢推说别的,且当着林蘅和李清云,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林蘅是明白人,拉了李清云起身来:“既然是家里的要紧事情,那不要耽搁了,你们快快回去吧,我带她回家去了。”
李清云嘴角一动:“三姐姐,你们家里……”
林蘅一把扯住她:“你哪来的这许多话?”
她说着同温桃蹊使了个眼色,温桃蹊也不去看李清云,只牵了温时瑶的手,姊妹两个便并肩出了雅间的门。
林蘅是留了心的,雅间隔帘被撩起来时,露出温长玄的半张脸。
面色铁青,眼底也写满了阴郁。
温家近来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子频频出事。
林蘅心下担忧,捏了捏李清云的手心儿:“那是人家家宅中的事情,你怎么多嘴去问?”
李清云看着温家兄妹离开的背影,撇撇嘴:“姐姐是要嫁到他们长房去的,我多问两句,也是为了姐姐好,表姐也太谨慎了,我看二姐姐和三姐姐都这么喜欢你,咱们将来又都是亲戚,便是问了,也没有不妥,反而什么都不问,才叫人觉得疏远淡漠,难免寒心。”
她年纪还小,没见识过宅子里的那些污糟事情,又是家里的掌上娇,怎知这高门中生活的艰辛,倘或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姊妹也并不多亲厚的,大概就说不出这番话了。
林蘅知她无心,也晓得不过是生活的环境不同,自然不与她争辩,领了她出门来,不过低声劝了两句而已:“那你可以回了家去告诉表姐,到底是表姐要嫁去温家,不是你,将来长房的长孙媳也是表姐,过问还是不过问,她来拿主意便是了。我是谨慎过了些,却也怕咱们年纪轻不知事,惹了麻烦不自知,表姐眼下还没过门,总不好咱们就先给她惹上一身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甩都甩不掉,你说是不是?”
她倘或是硬要说教,李清云或许未必听她,但她话说的和软,又处处都是为李清乐着想,李清云反而就抿紧了唇角收了声,重重的一点头,什么也不提了。
却说那头兄妹三个神色匆匆的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又疾行往温家去,温时瑶看她坐在身边儿,后背却一直都是绷紧了的,心下也是没由来一阵紧张:“到底怎么了?我看二哥哥脸色也难看极了,你也这样……”
温桃蹊扭头去看她,想瞒着她是不大可能了,但这事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她深吸口气:“那一会儿回了家,二姐姐跟我们一起回长房吧,等看完了梁燕娇今日的这场戏,我再与你细说前头的事情。”
她说完了,眼珠子一转,又自顾自的接上去:“我也不指望二姐姐你守口如瓶,但能不说就不要说,我这会儿跟你三言两语说不清,等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头总要有个分寸才好。”
温时瑶面色一怔。
眼前这一个分明是她的亲妹妹,最熟悉的容颜,最熟悉的声音,可却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像是个未行及笄礼的孩子,端的那样沉稳老成,一点也不像是素日里的温桃蹊。
温时瑶大概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钝钝的点头:“行,那你可要跟我说清楚啊。”
为着温长玄的吩咐,小厮赶车很快,从永兴坊到温府外,也并没有耽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