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回到台北后,马上把船期发过来了,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从她离开杭城的那天算起,满打满算十天,扣除要提前运送到码头的的时间,她等于还是多给了张晨他们一天。
工厂里的生产任务下去了,但问题马上就暴露出来,不管是张晨还是赵志刚,到底没有做外贸的经验,他们不知道到赶货的时间是不能按平时的时间计算的,你车间里可以生产一万件,但实际你远远做不到,限制的条件太多。
最先出毛病的是他们想都没有想到过的裁房,他们一直在计算车位能不能做出来,忘了车位要做,首先要有裁片,要裁床能裁出来。
他们一个季节生产几百个款式,但那是几个月累积起来的,你现在八天要做出两百多个款式,你还要给印花和绣花厂留出最少一天的时间,给车位留出最少一天的时间,这样其实裁床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的时间要裁出两百多个款式,裁床主管拿到这个数字就傻眼了。
几米长的纸版,光画下来就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个是一片都不能漏不能少的,你不能说少排一个口袋,后面再来补,那一匹匹的布是有色差的,你后来补的这一片口袋,因为和前面的不在同一匹布上,结果做上去以后,色差就很明显。
搞不好这一个口袋,就让整批的服装变成次品。
裁床裁下之后,会把裁片编号,编号的目的,就是让同一匹布的裁片到一两个人手里,这样,出来的成品,才可能保证是同一匹布,不会有色差。
纸版画好以后要复查,裁床上要开始一层层铺布,铺布靠工人手工一层层拉,拉布也是有讲究的,特别是春夏装的面料,比较薄,而且棉麻面料是有一定的弹性和伸缩性的,你拉得太紧,等到裁片裁出来的时候,可能就小了。
他们大货的面料一次要拉两个小时左右,然后把纸版覆盖在面料上,用珠针把纸版固定在面料上,裁工开始用电剪刀裁,一板裁下来,一两千件衣服,如果从画纸版开始,到裁工裁好,辅工把裁片编好码捆扎好,差不多要五六个小时。
当然,他们因为车间大,有四张裁床,所有的工作是在同时进行的,一张在画纸版,另一张在铺布,还有一张已经在裁,另外一张裁床上,辅工同时就在编码和捆扎了。
裁工这一板裁完,下一板的布也拉好了,他去那一张裁床裁的时候,这一张又在铺布了,而画纸版的,就一直一张张地画下去。
就是这样,他们整个裁房,一天裁六七板,也已经很紧张了,现在等于是一天要裁四十几板,那裁房主管,怎么可能不傻眼。
特别是那些老款,一个款式只有三四十件,但流程一样也不少,唯一能省下来的,就是铺布的层数少了,时间缩短了,但对画纸版和裁工来说,是一样的。
版越多,每板下来的数量越少,马上就赶不上缝纫车间的速度,你原来一板一两千件,可以供一两个大组生产,现在一板三四十件,只够两个人做的,其他的人没有裁片,干瞪眼。
而裁床裁下来的裁片,还不是马上可以做的,要先送印花厂和绣花厂。
对印花厂也是一样,你几十片,他也一样要晒版,印台上要定位,要调浆料,印了几下,马上要重新定位,另上一个花版,对他们来说,也是头疼得很,单色的还好一点,套色的话,这几十片,他要上几个花版,要不张晨是他们最大的客户,他们也是不会接这个活的。
这里车间里催裁片催得紧,赵志刚就打印花厂电话,搞得印花厂老板也没有办法,几十片也要送一次,送完回到厂里,又要送了,送过来看到张晨在厂里,敢怒不敢言,只好和张晨苦笑,张老板,我现在就是一个送货工,一整天都在路上。
张晨也只能请他抽烟,和他说,特殊情况,没有办法。
张晨几乎每天,都是从工人还没有上班,就去厂里,到工人凌晨下班才离开,赵志刚已经有点懵了,他说没想到,怎么这么做不出活,第一天,他们整个厂,居然只生产出了两千多件衣服。
缝纫车间里一大半的人,不是在等裁片,就是在等印花片和绣花片,大家在车间里无所事事,就看到楼梯上人上人下,很多人干脆出去逛街,也有回宿舍洗衣服的,去篮球场打篮球的。
这些,本来都是上班时间禁止做的事情,但张晨和赵志刚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让他们干这些,他们在车间里也是干坐着,还不如让他们趁这个时间,去把衣服洗了。
不仅赵志刚要哭了,连张晨也感觉要哭了,这才知道,同样的数量,后面的含义是不一样的,这五万多件,不是他们平时的五万多件,而是两百多个款式的五万多件。
赵志刚自己跑去裁床画纸版,把赵志龙从缝纫车间,调去当裁工,因为他会用电剪刀,四张裁床,把辅工的那张也让了出来,让他们就跟在裁工那张裁床,边裁边捆扎,这样,就有两张裁床同时在裁,但就是这样,也无济于事。
张晨走到缝纫车间里,心都彻底凉了,原来计划是四分之三的车工做林小姐的,四分之一的车工赶自己的货,现在裁房里连林小姐的都裁不出来,更别说自己的货。
张晨看到车间里,现在是四分之一的人在干活,四分之三的机器空着,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是那四分之一在干活的,也是断断续续,很多人都趴在机器上睡觉,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