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
谭淑珍骂道:“打你电话你也不接,说,检查出肺部有结节,你怎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就是死。”刘立杆呢喃。
“你这么想死?”谭淑珍盯着刘立杆问,刘立杆把脸扭了开去。
谭淑珍说:“你放詹医生鸽子,又是怎么回事?”
刘立杆低着头不吭声,谭淑珍叹了口气,她说:“我已经给你约好了,明天上午去做。”
“不去。”刘立杆马上说。
“为什么不去?”谭淑珍问,刘立杆又不吭声了。
张晨在边上说:“不就是做个结节手术,有什么好怕的,去医院拉一刀,躺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这种小手术,就和女孩子去美容院,拉个双眼皮差不多。”
“搞得你好像很懂一样。”刘立杆嘀咕。
“我他妈的当然比你懂了。”张晨骂道,“我在上海陪孟平那么长时间,专家会诊都参加过好几次,别说是结节,就是肺癌,现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早期直接手术切除,晚了还可以靶向治疗,什么是靶向,你知道吗?”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说不出话,过了一会,他说:“没什么了不起的,那老孟怎么走了?”
“老孟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癌细胞全面扩散了,我们连做基因检测的时间都等不起,只能盲试。”张晨说,“你现在还是结节,连癌症都还不是,癌症要是青蛙的话,你现在才刚刚是蝌蚪,尾巴都还没有长齐的蝌蚪,连游都还不会游,病变个屁。
“去医院拉一刀,把这个蝌蚪拿掉了,你就好像没事一样。”
张晨骂骂咧咧的,刘立杆的脸色却好转起来,谭淑珍叹了口气,说:
“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也没吃,走,先去吃饭。”
“算了算了,苏州的菜有什么好吃的,甜mī_mī的,我们还是直接回去吧,不如去嘉兴服务区吃缙云烧饼和绍兴臭豆腐。”张晨说,谭淑珍说好。
谭淑珍拍了拍刘立杆,和他说:“走吧。”
刘立杆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三个人去前台退了房,走到外面停车场,谭淑珍和张晨说:
“你去开杆子的车,我跟在你们后面。”
张晨说好,他知道谭淑珍这是要他在路上,再教育教育刘立杆,不然这个家伙,为了逃避去医院,说不定半夜还会溜出去。
两个人上车,张晨开车,刘立杆坐在副驾座,一时都没有说话,张晨瞄了一眼刘立杆,看到他坐在那里发呆,张晨也不理他,反正路还远,有三个小时,他在等着刘立杆先开口。
汽车从独墅湖大道转上高速,领卡过了收费站,刘立杆终于憋不住了,问:
“张晨,你刚刚说,结节是不是真的不要紧?”
“那当然。”
“可是,上午那个詹医生,他妈的……”
“医生当然都这样,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里,被他们说起来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你他妈的别那么好骗。”张晨骂。
刘立杆“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
“张晨,你前面说的,就是得了肺癌,也可以进行什么靶向治疗,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这个医盲,不信你现在拿手机百度。”张晨说。
刘立杆说:“我百度过了,百度上说,肺部结节还是很严重的。”
“你他妈的,百度到的都是一些什么江湖游医在胡扯吧,文章的最后,是不是在推销金银花和胖大海,要么推荐什么医院?”张晨问。
刘立杆一下子雀跃起来,他笑道:“是是是,还真的都是。”
张晨扭头看了看他,问:“你他妈的是不是很怕死啊?”
刘立杆又不吭声了,过了好久,他长叹了口气说:
“你说的还真是没错,我现在确实很怕死,以前一个人赤条条的时候,觉得死有什么,你说,张晨,我们那个时候,是不是还有很多的行为,现在看起来就是找死?当时我怕什么啊,现在,有了家,有了南南,我好像突然胆子就小起来了。”
张晨没有吱声,只是点了点头,他觉得刘立杆说的没错,不止是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胆子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容易患得患失。
“张晨,你知道上午詹医生和我说,我的肺部有一个结节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刘立杆问。
张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终于来了,这几年,我时常就会想起老孟,怎么想就觉得,为什么老孟已经走了,而我还活得好好的,我不该比老孟幸运,老孟还是我害的,得肺癌挂掉的,应该是我才对。
“所以,当詹医生和我说结节有癌变可能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意外,就是觉得,终于来了,终于轮到我了。”
这才是刘立杆的心病,才是让他如此害怕的原因,他感觉老孟的结局,就像是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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