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下午,办公室后面的那几棵大樟树,和前面绕着池塘一圈的柳树上,蝉鸣声就响成一片。

蝉鸣让这座寺庙改建的老书院,现在的浙江锦绣房地产集团的办公室,显得更加安静,安静得快要脱离这喧闹的城市,安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刘立杆呆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是昨天各地的销售统计表,上面的数字,半死不活的,让他们整个公司,死还死不了,活又不能活得痛快。

已经大半年过去,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们就预计销售会很清淡,连全年的销售目标都不敢订,计划哪里赶得上那一波又一波的宏观调控的政策,一个公司,又怎么抵得过国家层面的严厉措施。

他们预计销售会清淡,但没有想到,延续的时间会这么长,就算房地产是尿壶,你也总要拿出来用用啊?

如果从去年十月央行的加息到现在,整个的这一波宏观调控,已经过去快一年,连一点松动的迹象都还没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立杆盯着屏幕看,他觉得这个状况必须改变,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被钝刀子一刀刀地活剐。

中央的政策你左右不了,那就要从自己这里下手,采取什么办法,让屏幕上的数字变得肥胖一点,现在一个个已经骨瘦如柴,像卡夫卡写的饥饿艺术家。

已经好几天了,刘立杆每天都这样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目前的这个状况的,他觉得办法就潜藏在某一个地方,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

这几年的声色犬马,真是误事,刘立杆觉得自己变得迟钝了,从思维上,变得肥头大耳,不那么敏捷了,明明是应该有办法的,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到,不能从这一堆的乱麻里,把它们拽出来呢。

刘立杆拿起一根香烟,竖起来,过滤嘴那头朝下,在办公桌上笃笃地笃着,想把里面的烟丝墩实了,连上海卷烟厂都变成奸商了,现在的中华香烟,里面的烟丝很蓬松,刘立杆笃了几下,上面就空出了一截的烟纸。

刘立杆把烟叼在嘴上,用火机点着,空了的烟纸,窜起了一颗红色的火苗,然后熄了,烟被点着。

刘立杆喜欢上了这瞬间即逝的火苗,所以他现在抽烟,喜欢把烟丝先墩实了。

刘立杆背靠在椅背上,头朝上仰,吐出了一个个烟圈,可惜吐出的都是一个个的“0”,要知道0在统计表上,就意味着没有,刘立杆不喜欢这个数字,他一次次尝试着能不能吐出其他的数字,但都以失败告终。

刘立杆坐直了身子,把烟一口一口地喷向电脑屏幕,透过这缭绕的烟雾看着报表,这报表好像活动了起来。

刘立杆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朝外面看着,他想从外面柳树浓密的枝叶间,找出一只蝉的踪影,但没有成功,他盯着柳树的根部看,那里有很小的一个个洞。

小的时候,这样的中午,他们不会午睡,不是去河里游泳,就是拿着棍子,在树下面,挖着这样的一个个洞,总是能从中间找到一个个半截拇指大的蝉蛹,他们把蝉蛹放在盒子里,等着它们变成一只只蝉。

刘立杆小的时候,一直搞不明白,这蝉蛹是怎么到地底下去的,只有比针眼大一点点的洞,那些母蝉,是怎么爬进爬出繁衍下一代的?直到今天,他也没搞明白。

其实刘立杆他们从小到大,很少会把蝉叫做蝉,都是叫知了,就是因为蝉鸣的声音,像是在说“知了,知了”,但刘立杆觉得,外面的这些蝉,现在应该叫“不知,不知”,才更应景,更对他现在的心情。

刘立杆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看,看着看着,他伸手拿过了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应莺,和她说,你回杭城一趟,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时候,刘总?”应莺问。

“越快越好。”刘立杆说。

“好,那我马上出发。”应莺说完,把电话挂了。

刘立杆站起来,从柜子里找出一根筷子,走了出去,蹲在外面的柳树下,开始挖了起来。

办公室里,有人发现了刘立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站在窗口看着他,更多的人到了窗口,谭淑珍把窗户推开,探出头问:

“你在干什么?”

“挖知了。”刘立杆头也不回地说。

“幼稚鬼!无聊!”谭淑珍骂道,接着缩回了头,“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

傍晚的时候,应莺回到了杭城,她打电话给刘立杆,告诉他自己到杭城了,刘立杆说,你过来,到动感地带张总这里,到这里吃晚饭。

放下电话,刘立杆和张晨说,让厨房再加几个菜,应莺要过来。

“应莺?她从南京还是苏州回来?”张晨问。

“南京。”刘立杆说,“我叫她回来的。”

“你叫她回来干嘛?”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把她叫回来了?”张晨骂道,“你发神经,让她也跟着你神经?”

“对,有这个意思。”刘立杆说。

“不可理喻。”张晨骂了一句,拿起电话,让下面食堂,给他们多加几个菜送上来。

菜和应莺,差不多同时到了,三个人到会议桌那里坐下,边吃边聊。

应莺问刘立杆,皇阿玛,这么急把我从南京召唤回来,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应莺。”刘立杆说,“就是觉得,把你叫回来,需要探讨一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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