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书记和两位主任,一唱一和地说着,张晨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但脑子里已经是一团的浆糊。
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就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三堡的厂保不住了,不管他们有多少困难,不管他们今年的生产任务有多紧,八月底之前,他们都必须从三堡滚蛋。
张晨心里一阵的苦笑,自己这几年为什么要买土地建厂房,包括买门市部,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自己从心里觉得,那租肯定不如买,租是人家要你滚蛋,你就必须滚蛋,买不一样,买下的就是自己的,就没有人可以叫自己滚蛋,自己可以长久地待下去。
结果还是一样,无论在上海还是杭城,无论是为了落实宗教政策的原因,还是城市发展的原因,让你滚蛋的时候,你一样必须滚蛋。
区别只是,原来可能是房东和地方政府谈,现在是你自己谈,但滚蛋的最后期限,人家是已经定好的,根本没有人来先问问你,这个时间行不行。
“张老板,你看这事怎么样?”葛会计说。
张晨心里一阵的苦笑,什么怎么样,我还有说怎么样的资格吗?他勉强笑了一下说:
“我知道了,这事,我还要回去商量一下。”
“可以,可以,我们这里,反正还有时间,是到八月底。”
三堡的书记说着,张晨差点就骂出来,你他妈的有时间,可谁给我时间了?
裘书记说:“张总,我希望你,这两天就抽空去我们村实地看看。”
张晨说好,我一定去。
张晨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像一个机器人,别人说什么,他就只好机械地应答。
“对了,张老板。”三堡的书记说,“这事情,还希望张老板能够保密,先不要声张,你也知道,我们的发动动员工作,还没有开始,唉,现在农村的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好搞了,不能给下面有太长的想的时间,这七想八想,就什么歪主意都想出来了。”
张晨说一定一定。
“好了,该谈的事已经谈完了,我们接下来,可以好好喝酒。”三堡的主任说。
葛会计马上站了起来,打开门,叫了一声:“慧芳。”
慧芳走了进来,葛会计说,陪张老板喝酒。
“对对,再敬张老板一杯。”主任说。
慧芳举起了杯,笑意盈盈地看着张晨,不知道为什么,张晨突然就同情起了她,张晨心想,她一定还不知道,这里马上要拆迁了,她拿了家里的钱,有一些可能还是借的,怀揣着发财的梦想,到了这里,大动干戈,想把握住机会,开始自己创业的征途。
她把钱都投了下去,对这里进行这么大的改造和装修,却不知道,她在这里,最多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被判了死刑,必须从这里滚蛋,等拆迁的车轮碾压过来的时候,她和对方谈判的资本和筹码,甚至比自己还不如。
虽然看上去她有几分姿色,人也乖巧,好像在男人之间可以应付自如,但其实,到最后她会发现,能伸手拉她一把的,一个也没有,那些平时的大哥,脸都是铁青的。
“张老板,请赏脸。”慧芳说。
张晨赶紧说谢谢,和她碰了碰,一饮而尽。
“慧芳,叫你那个一级厨师,也进来敬张老板一杯。”主任叫道。
张晨看到了那个一级厨师,果然如张晨所想的,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和慧芳差不多大,两个人并排站在那里,书记叫道:
“来来,你们小两口,一起敬张老板一杯。”
“噢——”原来他们,还是一对,张晨恍然大悟,觉得今天的酒好像特别上头,他都有点晕了。
对面的两个人,都举起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