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真在教太子写字?!”
传言中害了重病、正在闭门休养的郑妃,用高八度的声音尖叫起来。
“娘娘,千真万确啊。”
小太监低眉顺眼,将自己亲眼看见的事娓娓道来。
他倒是很有给人说书的天赋,不但把屋里的对话复述得一字不差,就连兰疏影扮演厉千秋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温和,都被他学来三分。
郑妃相信了。
娇艳的脸蛋即刻罩上一层阴毒。
“好一个平安公公,陛下曾与本宫说过,平安绝非池中之物,绝不能让他读书认字……他居然敢偷着学!”
想到平安是从哪个宫出来的,郑妃的兴奋更浓了,她自言自语道:“本宫明白了,他一个没开蒙的太监如何能偷学,必然是经过贵妃允许的!”
玉贵妃是她的老对头,仇人怀了龙种,让她恨得牙痒痒。
而平安又是玉贵妃亲自举荐上去的……
如果弄倒了平安,太子身边就能空出一个重要的缺。
这样既能打击到贵妃,又有机会让自己的人顶上,何乐而不为?!
郑妃让那名太监附耳上来,跟他细细叮嘱一番,这才给了赏,让他赶紧离开。
这个太监身材瘦小,一路猫着腰紧贴墙根,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从后门溜出郑妃住处,他好不容易挪到东宫外墙,忽然惊得停住了!
原来,郑妃让他去算计的平安,就在门口站着呢!
他听见平安端着稳稳的语调问:“守贵去哪了?”
他心里又是一惊,守贵就是他的名字!
好在跟他搭铺的小太监很快替他应答道:“他出去了,似乎是家里传来的什么信,有同乡来唤他去的。”
守贵缓缓放下心,躲在树后面继续看着。
只见那平安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沉吟道:“哦,等他回来了你们问问看,若不是什么丧事,就罚他把庭院再扫一遍吧。”
守贵脸上忽地一热:
他当时扫到一半,看见没人监管,就撂下扫帚堤了,想必庭院里这会儿正乱着,还被平安撞见了!
幸好那个谁够机灵,给他全了个理由。
郑妃娘娘说过这人可信,果然是这样啊。
等到平安进去了,守贵才装出一脸的喜色,小跑过去,跟大伙拱手问好,哪怕知道自己被罚了还是挂着一副虚伪又夸张的笑脸。
“守贵啊,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同屋的兄弟问他。
“嘿,当然是好事啊,我家小妹出嫁了,是个好人家,我心里高兴啊!”守贵用谎话糊弄了一番。这话有真有假,他确实有个妹妹,年初许给邻村的屠户,算算日子这个月底就该嫁了。
大家刚听过他邻铺编的那个谎,轻易就信了,都围着他道喜。
在宫里混的人基本都会说几句好听的,哪怕守贵知道没这回事,被众人捧着,他忍不住飘了。情绪上头,他竟然从怀里拿出一些糖,给大家分着吃,说是沾沾喜气。
有个年纪大点的太监很懂得巴结,偷偷拿着自己分到的糖往后走,交到兰疏影手里。
兰疏影举到灯光底下仔细看看,轻呵道:“守贵,守贵,他这个妹妹可够金贵的。”
“啊?”
送糖的太监张大了嘴,很是惶惑,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没事。”兰疏影把糖放回他手里,温声说道:“你拿去吃了吧,别让人知道你来找过我,省得他们背后说你。”
太监来找她只为讨好,没想到会得到一句关怀,他愣了一会,竟然忍不住哭了,连声说谢谢,转身的时候还在想:平安真是个好人。
兰疏影踱向太子书房。
做戏最忌百密一疏,守贵前脚告了她的密,得到指使者的赏赐是应该的,可他把这赏赐露了出来,顺带就把他主子给卖了。
厉千秋这具身体的嗅觉比寻常人灵敏,这种糖的样式平凡,可是不同配方做出的口味不一样。她闻出这种糖是偏酸的,裹着一股淡淡的陈皮味,整个皇宫里只有一位主子爱吃。
郑妃。
……
各宫之前疯狂地给东宫送礼,兰疏影客客气气地收下,再根据各位妃嫔的品级去回礼。东西她都会呈给小太子过目,不过小太子养在贵妃宫里的时候见多了宝贝,这些引不起兴趣。
最可怜的是糕点。
小家伙在换牙,他爱吃甜食,却被兰疏影限制了量。后妃送来的糕点吃不完怎么办?那就只能赏给东宫的下人,省得浪费。
再等到玉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各宫的女人心情不愉快,大概也没心思来讨好小太子了。她们不怎么纠缠,兰疏影和小太子都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有几个妃嫔坚持不懈地送礼,其中就包括郑妃。
兰疏影也只拒收了郑妃的东西。
小太子碰见过一次,好奇她为什么不收这份。
兰疏影告诉他,郑妃宫里在闹传染病,万一上面沾了什么东西,害他生病就不好了。
小孩吓得小脸发白,赶紧把那两个送礼的太监撵走。
事后,兰疏影在他看书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郑妃在装病,这个女人心思太暗,不能接触。
小孩听得很认真。
人对秘密总是好奇心更强,而劝诫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记住。
他只记了前半句:郑妃没有传染病。
还把这件事看作他跟哥哥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别人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
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连着几个阴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