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有点紧张地收回手,跟恰好回头的兰疏影对视了一眼。
怪的是,看见这孩子沉静的眼神之后,他居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因为信了哑妹她娘现身的事,从那以后,张叔就不怎么把兰疏影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了,因为她是降魔师的后人。
不过,年纪摆在这儿,他不可能让一个孩子出面。
张叔挡在兰疏影前面,拱拱手对瘦高个说:“我有位亲戚不幸遇难,正在这庄子里停放着,因为他走得蹊跷,我们特意来查验一二,还望老兄担待,不要声张。”
说着,他摸出一小袋铜子递给瘦高个。
这种偏远的地方对验尸有着本能的排斥,尤其是老邓这具尸体,明显跟那些东西有关联。镇民心里多少是有数的,所以连死者家人都没找,直接就要抬去烧掉。
要是让镇民知道他们跑来验尸,恐怕还会引来麻烦。
他们这趟出来是为了从玄门请人去青河县,降服那个古墓女鬼,不方便惹事。
这才是两人趁夜出行的原因。
按理说,话说到这里,就算是看在钱的份上,他也该让道了,没想到瘦高个对这袋铜子嗤之以鼻,根本没接,摇摇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神经病,懒得跟你们耽误时间,我要去找老烟杆喝酒了……”
这是兰疏影第二次听见老烟杆这个名字。
她记得镇民说过,那个货郎就是跟村头的老烟杆子拼酒,喝多了才在青蛇娘娘庙闯祸的。
瘦高个没接钱,看他的态度似乎也不想掺和进来,张叔松了口气,喃喃道:“他应该不会声张。”
兰疏影拽他衣角,“叔,我们进去吧,里面黑,你小心点,感觉不对就叫我。”
义庄原本不是专门停尸的地方,是渐渐形成的规矩。
两人走过大门和小院,没见到守义庄的人,月色到这里更显晦暗,穿透不进来的样子。四下寂然,墙洞里白森森的蜡烛照着一口口薄棺,有的棺材还用黄符封着,让人忍不住多想。
张叔愁难了,这么多棺材,哪个才是老邓的啊?
兰疏影默默开了鬼瞳。
这一睁眼,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活”了。
身边流走着浓如墨汁的死气和紫黑色的煞气,要是鬼王在这里,大概已经高兴到起飞了吧。兰疏影也觉得在这里开鬼瞳几乎不费力,因为随时都有能量源源不断地流进眼睛里,还是最适合她的那种。
正常来说,死相凄惨的,含冤受屈的,有仇未报的,这三种尸体散发的煞气最浓,而且越陈越浓。
老邓的尸体是个例外。
傍晚时它散发的煞气几乎比得上五年以上的尸体了。
兰疏影冷静地看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身影在棺材上打闹。
怕张叔乱碰,她始终掐着他一只小臂。寻着老邓的那股煞气,在大门左边的草席里发现了那具尸体。
张叔举着蜡烛凑近,兰疏影一回头,顿时一阵无语。
烛光照着张叔直冒冷汗的面庞,而在他身后还有十几张各有残缺的脸,它们齐刷刷地盯着这儿,这场面,像是大街上遇到碰瓷的,一群人都凑上来看热闹。
有个捣蛋的家伙还把头拿下来搁在张叔左肩上,伸出一条猩红恶臭的舌头,像是在玩弹力绳似的,把舌头在张叔眼前上下甩动。
张叔不明所以,见她不动,以为她害怕,问:“丫头,要不你起来拿蜡烛,我来看?”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做得有点过分:哑妹虽说是半只脚踏进了这条路,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大半夜的陪他来这种地方,还要给一个大老爷们验尸,太难为她了!
兰疏影笑得有点古怪:“不用,叔,你贴近点吧,远了看不清。”
“诶,好。”
她把张叔拉到自己身后,玩舌头的那个鬼大概是忽然觉得无趣,走开了。
验尸的过程,张叔死活不肯让她参与,不过兰疏影站在那偶尔瞥一眼,也看出了问题——老邓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如果真是被毒蛇咬的,至少该能找出跟蛇牙吻合的地方,可是现在别说那种口子了,连蚊子叮出来的疙瘩都没找见。
张叔若有所思地帮老邓把衣服套回去,忽然小指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扒开老邓的衣袋,从里面找出一个圆溜溜的纯银手镯。
细细的十几根丝绑合在一起,底下缀着两个铃铛,下意识晃了晃,没声,他用蜡烛凑近一看,铃铛里用棉团堵住了。
“这东西……没见他拿过啊。”
兰疏影劈手将这镯子夺过来,用随身的手帕包住,默默运起一道业火将缠上来的煞气烧断。
张叔以为她喜欢,心里更愧疚了,他平时忙着当铺的生意,也没想着给这丫头买点钗子手镯什么的,“咳,丫头,叔回去给你买个好的。”
言下之意,你别拿人家的遗物。
兰疏影:“……”
她站在一群好奇心强烈的鬼中间,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飕飕冷气,轻咳一声解释说:“这镯子,就是他的死因。”
张叔没开口,众鬼却先炸锅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群奇形怪状的鬼疯狂地推搡起来,目的只有一个,抢到那个手镯!
义庄里满是带着腐臭味的煞气,对人体有很大坏处,兰疏影等候张叔把老邓安置好,跟他一道出去。
这镯子上缠着浓厚的煞气,先前有红布挡着,这些道行普通的鬼没发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