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九年,秋分。
谢灵东一直在花月坊独自饮酒。
“难得见你贪酒买醉,是遇见什么烦心事?”绿浮停下抚琴,走到谢灵东跟前坐下。
谢灵东苦笑了一番,“安都之大,也只有在你这里,我能肆无忌惮的饮酒买醉,能够不隐藏自己的难过。”
“能让公子得到片刻的轻松,是奴家的福分。”绿浮并没有拦着谢灵东倒酒的手,而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奴家瞧你与你友人前来时,总是温和浅笑很是平和,想来让你此刻难受的事情也不能与他们诉说。若你想找人倾诉,奴家倒是愿意听着。”
谢灵东看着美貌异于常人的绿浮,浅笑道,“你知道那日我为何会答应你,帮你研究古曲残卷?”
“莫不是看中奴家美貌?”绿浮捂嘴浅笑,又有些打趣说道,“你来着这么多次,除了与我商议古曲残卷之事,就是与奴家闲聊几句,奴家都怀疑是否是奴家已经年老色衰,不足以让你心动呢。”
“因为你的声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谢灵东知道绿浮是在打趣,但是此刻并没有兴致说笑,端着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绿浮眉头一挑,“故人?是一位佳人吧!”
“是。”谢灵东没有掩饰,直言道,“那日隔着薄纱听到你的声音,我倒是生出几分恍惚,可是我知道她又怎会出现在安都的花月坊呢。我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她,我真的很思恋她。”
绿浮望着谢灵东失落模样,叹气道,“既然思恋她,就去找她,就是天涯海角也去找她。奴家想,若她知道自己被公子这般思恋牵挂,也会很开心。”
“不会的。”谢灵东摇头苦笑,“今日是她大婚之日,而我连去参加婚宴的勇气都没有。我很害怕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会失去理智,做出些疯狂的事情。”
“怎的,公子还想抢亲?”绿浮捂嘴浅笑道。
谢灵东微微叹气,轻声说道,“也许吧。”
绿浮给谢灵东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递给谢灵东,说道,“那么请公子再多喝一些酒,把自己灌醉,就不会再如此难过。酒是情毒的解药,多饮多饮。”
看着谢灵东买醉的模样,绿浮也在一旁独自饮酒,失神道,“能被公子这样记挂,奴家真的好羡慕。奴家原本出生富贵之家,也算是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家族败落后奴家被卖到此处成了清倌。原本与奴家从小定有婚约的人,不曾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这世间已经没有奴家的亲人,也没有还记挂着奴家的人。奴家就如同水中浮萍,雨打风吹去,何时香消玉损也就是一股烟,散了就没了。”
绿浮提到自己的往事,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是苦笑着,如同说着旁人的故事。
“来,都是世间漂浮,无依无靠的可怜人。”谢灵东有些喝醉,举起酒杯,手搭在绿浮的肩头,“来,喝酒!”
于是二人痛饮到三更天。
浑身是酒气的谢灵东回到公主府,才发现府里灯火通明,隐约有些吵闹。
下人见到谢灵东,连忙上前扶着,对着旁人大喊道,“快,禀告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谢灵东一把推开那准备扶自己的下人,说道,“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说罢努力睁大眼,左摇右晃向书房走去。
等谢灵东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光已经有些刺眼,已是大白日。
一直在身旁伺候的清嫣见到他醒了,连忙让人端来热茶,让谢灵东先喝着解渴,又吩咐让人将解酒汤端过来。
谢灵东头痛欲裂,撑着起身坐起来,想起昨日自己吃醉了酒,对清嫣便生出几分歉意,说道,“让下人来就行,你何必事事亲自来。”
“我是你夫人,照顾你是我本分,下人伺候得再好也没有我这般用心。”清嫣接过丫鬟端来的解酒汤,想喂给谢灵东吃,谢灵东连忙直接将碗接了过去,不用汤勺,直接大口喝着,不过几口就喝完。
清嫣脸色一直并不好看,迟疑片刻后,还是问道,“昨日你吃醉酒,是和谁一起么?”
“我......”谢灵东侧过脸,想着若是告诉清嫣自己是在花月坊吃酒,怕是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便闭嘴不言。
“你身上除了酒气,就是胭脂气,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在那些风花雪月之地喝得昏天道,“灵东,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好不好。”
谢灵东原本以为清嫣会大闹一场,想不到她没有吵闹,反而是如此小心翼翼的说话,这让谢灵东生出几分歉意,“清嫣,不是你所想的那种风花雪月之地,是个清倌坊,我不过是去听人奏琴罢了。”
“你若想听琴,我可以为你弹,你若想喝酒,我也可以陪你。”清嫣望着谢灵东,轻轻依靠在他胸膛,“灵东,你不会离开我吧,不会的吧?”
谢灵东握着清嫣的手,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我已是夫妻,自然是要白头偕老。”
清嫣知道他口中的清倌坊里必然有人勾住谢灵东的人,于是想出个避开的法子,说道,“听说你长姐有了身孕,加上过些日子王倩盼和袁安怀就要回门,大家都是许久未见,不如咱们去王府住一段日子,全当散散心?”
听到王倩盼的名字,谢灵东心头一痛,眉头紧锁,但是怀里的清嫣自然看不到他脸色的变化。
未听到回应,清嫣还以为谢灵东是不舍那清倌坊里人,于是说道,“灵东,就算是为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