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当施奕文的大名传到张居正的耳中时,他沉默了。
甚至当天晚上,在戚继光离开之后,张居正的脑海中依然会浮现出戚继光的话,当然还有马自强从遵化回来时,对施奕文的赞赏。
难道真的误会了他?
又一次,张居正自言自语道。
从第一次知道施奕文,知道他的贡使身份,张居正对他就没有太好的印象,毕竟,“火者亚三”的前车之鉴在那搁着。
当年武宗皇帝为什么宠信“火者亚三”,不正是因为那亚三总能给他讲些奇闻逸事?总能讨得武宗皇帝的欢心。这也是张居正不愿意让皇帝与施奕文进行接触的根本原因——皇帝年少,天知道他会不会为施奕文所说的海外奇闻逸事所吸引,进而引其为心腹。
“说到底还是不能让他去见皇帝的,毕竟皇帝的心性不是少年心性,难免总会为新鲜事给迷惑住。”
自言自语中张居正又摇了摇头,赏罚不公,同样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毕竟,施奕文为朝廷是立了大功的。
施奕文……嘴边这么念叨着这个名字,终了,张居正还是自嘲道。
“居然为了这样的小事烦心,你当真是越来越小心了,不就是一个贡使嘛,召他过来见上一面,聊上一聊,总能了解一些心性的。”
到时候,再掂量一下就是了,心下拿定主意,张居正便对亲随吩咐了一声,让他派人去石台庄请施奕文,当然即便是要请,也是明天。
对于首辅的召见,施奕文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奇怪,反倒觉得他召见的有些晚了,不过尽管如此,既然要见首辅,总要做好准备。
应该准备一些什么?
去见首辅,当然不能空着手去,这礼物既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思来想去,确实也没有什么可拿。
得了,还是水果吧!
于是乎,施奕文又一次祭出了果篮,他甚至有些庆幸,现代人喜欢吃水果,不仅超市里有各种各样的水果,甚至附近还有一家水果店,水果店里甚至还有一间冷库,反正,送几次礼还是够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去拜见宰相,门房那里要不是要备银子?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甚至施奕文刚扣响门环,那边门房打开门后,立即客气道。
“是施同知,老爷在书房里侯着您呢。”
门房显得很是客气,然后就领着他往书房走去,在往书房去的时候,施奕文的心里翻滚着无数个念头。
很快自己就要见到那个在历史上号称为大明续命数十年的张居正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到底是独相?还是权臣?还是忠臣?
在诸如此类的念头翻滚着的时候,施奕文突然又摇头轻笑。
你想的也太多了一些,有什么大不了的……无论他是什么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别说是你的,现在恐怕就是连皇帝也左右什么事情吧。
想通了这一点,自然也就不再像先前那么患得患失了,人反倒也平静了许多。
终于在前脚步入书房的时候,施奕文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施致远,我对你可是久闻大名啊!今天终于能见到你本人了!”
顺着笑声看去,施奕文终于看到了明史中描述的那位“为人颀面秀眉目,须长至腹,勇敢任事,豪杰自许”的首辅了,虽是年迈但确实是仪表堂堂,相貌英俊,尺长的美髯随着他的话语微微抚动。
“下官见过的首辅。”
施奕文连忙拱手行揖道,尽管内心多少有些感慨,但却显得很是淡定。
“施奕文,施致远。”
张居正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只是初次见面,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马自强、戚继光等人,对他的赞赏不绝于口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做出的东西,就是少年人英俊的相貌,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这阵子,老夫对你可谓是闻名已久啊。”
请施奕文坐下后,张居正感叹道,
“你是去年中秋前后进的京,这进京不到一年,你可是办了不少事情,去年冬天卖白菜的是你,开公共马车行的也是你,然后开铁厂非但制出像迅雷枪那样的神兵利器,又制出了一机顶千工的纱机,现在卢沟河两岸,大小布厂十数家,无不是用着大生纱,过去京城尽卖南布,而现在只见北布,北布价廉且质优,百姓尽受其利,还不等我惊讶过来,你又造出了能造福天下仓生的压水井,现在老夫倒是好奇,要是再给你几年的时间,不知你能给老夫带来什么样的惊喜,能给天下苍生带来什么福泽!”
提及施奕文做的一桩桩事情时,张居正甚至用了“福泽”这个词,这样的称赞确实极为罕见,而面对这样的称赞,施奕文犹豫片刻,然后说道。
“首辅少算了一件事。”
取出一本书,施奕文说道。
“下官还开了书局。”
说话的功夫,施奕文便把手中的书呈给张居正说道。
“这是下官回京后着人印制的《压水井法》,眼下已经印成了一万册,随时可以献给朝廷,再由朝廷分派各地。”
看着施奕文呈来的《压水井法》,听着他的话,张居正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青人,心底不禁有些触动,这么多年他接触过太多的人,但是像施奕文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压水井法》可令天下百姓从中受益,从此之后再无饥旱之忧,单就是凭你制井的功劳,老夫都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