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来说,自我就是自私。
石乾锋不得不,也乐于承认自己的自私,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
杜诚好像什么都喜欢,又什么都不喜欢。
他有时候也陪着石乾锋踢球,脚法也还马马虎虎。难得的是最后陪他到底的就这么一个,其他的同学在大一时候热情了一段,此后便对足球失去热情。
哪怕是凑数,哪怕是杜诚自嘲的“锻炼身体”,总之他几乎没有拒绝过石乾锋的主动邀约。要知道,石乾锋多是踢野球,规格后来也很高,敢上场的不说都是高手,至少都有那么两下子,杜诚且浑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该上场就上场,该传球就传球,不去争,也不爱抢,赢了高兴,输了也不沮丧。
不像石乾锋,一次不顺,能够郁闷一整个下午。到最后,安慰他的还又得是杜诚这样的朋友。那时候的石乾锋是多么自私的啊!
自私这个词,石乾锋只对杜诚承认,对其他人,石乾锋一概不认的。石乾锋明白,尤其是足球场上,在大二时候开窍之后,石乾锋从来就是一个乐于分享,乐于看队友出风头的一个人,要是没有这样的理解,石乾锋或者也没有今天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单单亏欠了一个最不该亏欠,又永远无法弥补的一个人!
石乾锋日日想,夜夜想,流的泪水几乎和他那些年喝的酒一样多。可还是想不起什么是杜诚真正的在乎。-------石乾锋想,或者想起了,对杜诚总是一种安慰,祖先流传下来的法子,人间没有享受,到了天上也会年年烧给他......
没有,就是没有。
他可以跟张子承没完没了的瞎贫,没完没了地胡闹;又可以为了何靖周惹出的乱子,贴心地陪着他去道歉,再安慰何靖周......
他跟每个人好像都说得来,你跟他谈文艺,他说得上;你跟他打游戏,他技术也不错;你非要跟他唱歌,他也能吼两句。他跟你通宵达旦,他跟你赛场奔跑,他跟你酒吧胡混......可是,好像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自己。
石乾锋忽然明白,这些不完整,才是真正的“完整”。杜诚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没有自己,他把自己所有的热情给了自己的工作和事业,把所有的爱好和兴趣给了他的所有朋友。
或者他心里有。-------每个人肯定都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爱好和兴趣。每个人都有一片心灵是别人无法触碰的。
杜诚应该有,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去探寻。
好像洒在地上的泪珠,是石乾锋的悔,却也是杜诚的“热”,杜诚的“诚”。
只是再多的泪,也换不回一丝“诚”。
杜诚就那么离去,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到石乾锋的手机上的。现在的石乾锋不相信什么“巧合”,他明白那信息后面的黑手,和那一张阴沉的脸。-------
阿金特。
警告,挑衅的意味非常明显。阿金特本可以赤裸裸地自己发消息,可是他没有。------这就是石乾锋面对的对手:滴水不漏。
一条短消息,石乾锋看到了所有的悔,和痛,也看到所有的黑,和恶。
石乾锋更看到一张漫天交织的大网,无时无刻不罩在他的头上。他不能呼吸,不想呼吸,他有太多的悔,有太多的痛。
此时的石乾锋才是真正的无助,即使他心中可以“放下”,可以坦然无惧阿金特的威胁,可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也能够吗?
自己的命,石乾锋可以不计代价,朋友的,亲人的,石乾锋也可以这么无谓的吗?
石乾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飘飘荡荡的,------这样最好,或者能够飞到杜诚的灵魂身边,说一句-------
对不起!
有一阙《太常引》单道石乾锋对杜诚的怀念以及悔恨。词云:
人生何意总无常?丽日百花香,急雨送凄凉。飘零赤心何处藏?
梨花点点,杨花片片,也道是飞霜。眼底太茫茫,怅望去程风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