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叹口气,也便不动了。
一低眼看见袍子上有血迹,燕绥的衣袍一向颜色比较复杂,耐脏,此刻也能看出实在是不大干净了。
想着他之前被易铭偷袭受了伤,被她吐了一身,又想着他自从海上追到她,便一直很少说话,忽然心中一软,便问他,“你累不累?”
只这么一句,便感觉他手臂一松,吓得她以为要掉下来,下意识抱住,但随即燕绥又抱紧了她,这回抱得更紧,语声却还淡淡地,道:“不累。”
文臻唔了一声,感觉到尴尬,两人相处一向自然,但经过赐婚成婚这一遭风波,像是忽然触及了某些不能触碰的雷池,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绞尽脑汁想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忽听燕绥轻声道:“……对不住。”
文臻一呆。
她这回又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比较对不住的,不是她吗?
她和他,恩恩怨怨,是非难解,赐婚之前有没有解开的龃龉,赐婚之后有难以原谅的禁锢,但是她后来想,前者可能燕绥有苦衷,后者可能是工于心计自作主张。
相比之下,还是她突然答应赐婚这件事对燕绥的伤害更大一些。
虽然他没有表白,她也没有承诺,可毕竟心照不宣,情分不同。
她还在想着如何顺他的毛,和他说清楚自己的苦衷,他倒先道歉了?
啊,燕绥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之前,是工于心计自作主张。”燕绥道,“我已经责罚他了,吊着一口气,等你最后的决定,是杀是罚,都由你。”
文臻一惊,急忙道:“不不不,不必杀,罪不至死。”
燕绥顿了顿,文臻盯着他,感觉他似乎又要说一个对不住出来,可她实在不想听,她宁可他发怒,咆哮,教主式抓着她摇晃,或者冷漠,倒吊她,踩她头,丢下她走人,也不要听他此刻这样道歉。
这会让她的内疚和歉意更加泛滥直到彻底淹死她的!
她以后还要怎么硬着心肠断情绝爱去奔自己的自由和致富之路!
她已经抵抗得很艰难了好吗?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君莫晓忽然从树后冲出来,手里捧着什么发光的东西,文臻松了一口气,急忙催燕绥去看看,燕绥最终没说什么,等君莫晓冲到面前,一眼看见她掌心的东西,文臻忽然觉得他手臂肌肉一绷。
这只是瞬间,如果不是贴身依靠,她一定不能发现这变化。
她仰头看燕绥眸子,他却又迎着她的目光,毫无变化。
此时唐羡之和林飞白也赶了过来,看见君莫晓掌心里是一捧冰棱。
这种天气,冰棱居然没怎么化,发出青幽幽的光。
唐羡之和林飞白看了一眼,便去了刚才文臻洗澡的地方,林飞白跃上树梢,仔细查看了一阵,道:“人往东北方向去了,但不排除有声东击西的可能。”
唐羡之便对燕绥笑道:“表弟,是否愿意与我等分头搜索?”
燕绥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不怕调虎离山吗?得有人留下来守护老太太。”
文臻听着想笑,笑燕绥什么时候也把老太太挂在嘴上了。这是和唐羡之学,也要走曲线救国道路吗?
想想真是神奇而又有意思的违和呢。
唐羡之也不以为意,道:“是极。殿下你确实不适合亲自去追索。说不定反而不方便呢。”
文臻心中一动。
这话什么意思?
燕绥脸色如常,抱她去了放衣服的地方,重新装束好了,文臻看他衣服破了,想着我们尊贵的殿下什么时候穿过破衣服?这海外小岛也没处换,干脆给他洗了缝缝补补吧。
她照顾他习惯了,便道:“你这衣裳脏了也破了,让……”
她本意是请闻近檀帮忙,毕竟她这方面手艺最好。闻近檀也十分自觉地伸手来接。
结果燕绥立即道:“那好,你一向手艺不错。”
文臻:“……”
闻近檀默默收回了手。
半晌文臻把衣服往怀里一卷,嘿嘿一笑道:“是,我手艺最好,交给我吧。”
她是破罐子破摔,燕绥却像开了窍一样又良心发现了一次,道:“你还没恢复。算了我自己来。”
文臻瞪大眼睛,想象了一下殿下海边洗衣服和灯下补衣服的画面,觉得冲击力实在太大,为了避免日后他想起恼羞成怒和自己秋后算账,她把燕绥的衣服抱得更紧,头摇得像拨浪鼓,“啊不,我喜欢洗衣服!能为殿下服务就是我的荣幸,洗个衣服算什么事呢!”
闻近檀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君莫晓在一边撑着下巴,心想想要掳获一把把的美男就是要靠狗腿这个技能?
一直觉得文臻也不如何美貌,个子也不高,出身也一般,论厨艺也没比她高多少,何以人人趋之若鹜,现在感觉好像解开了谜底呢。
最起码这样的话儿她可说不出来。
燕绥瞟了一眼被文臻紧紧抱在怀里的衣服,不知怎的便愉悦了许多,微微一笑道:“那更好。”
他一笑便如玉树生花,清光摇曳,文臻觉得眼花,闻近檀刚抬起的头飞快地又垂了下去,君莫晓又妒又恨啧地一声。
文臻忽然理解了周幽王。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为燕褒姒点燃烽火台啊!
她这边色授魂与,那边闻老太太咳嗽一声,文臻立即笑容一整。
像被教导主任抓住早恋的学生。
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