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大船深水人头,挺恐怖的场景,易铭却像是等候已久,亲切地笑起来,“啊呀,阁下今晚看起来好狼狈。”
水中那人一身红衣,宛然便是先前行刺文臻的那人。他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不停地驱逐试图挤到他身边的海中生物。
易铭凝视着他,眼底一丝隐约的憎厌,“看来文臻真是碍了你太多事,以至于你居然亲自来了这里杀她。”
那人并不答。自水中冉冉升起,一脚跨上小船。
他身形并不太高,微微清瘦。在水中还有些狼狈,但是一旦出水,那些流水便顺着他的衣袍汩汩流淌,他随手脱掉那件侍女服,里头是一件水靠,质地非常珍贵,用这乌海的一种特殊海藻做基,以一种会变色的鱼皮制成线,制作出的水靠入水分水,在海底是和海水一样的颜色,在陆地光线下是一种珍珠贝母一般的彩光暗蕴,华丽且实用,和莫云绢送给文臻的那件差相仿佛。
一般人穿水靠总显出一种猥琐怪异感,但他那样从容地站着,暗昧天色下姿态端肃。
易铭仰头看着他,眼神里也不禁闪起星光。
随即他便捂住鼻子——一股臭气很不和谐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顿时将那高贵风神熄灭了大半。
易铭摇摇头,为了自己的嗅觉着想,抛出一颗药丸。对方接了,搓下一点来,抛入水中,立即有鱼抢吃了,那人等了一会看没有动静,才把药丸吃下。
易铭嗤笑一声,耸耸肩。
那人吃下药不过片刻,身上的臭气便淡去许多,原本有些腐烂的伤口也在收口,他这才坐下来,对易铭颔首,“多谢。”
他声音低沉,气质中始终有种疏离又矜持的感觉,即使看上去和易铭关系不怎么样,但又承了人家的情,也看不出一点不自在。
他不多话,易铭也不说话,两人好像谁说话谁输一样,比着沉默。易铭翘着脚,嘴里叼一颗不知从哪捞来的小小珊瑚,看着海面,听着上头的丝竹之声。
好一会儿,还是那男子不得不开口,道:“劳驾,把我送到岛西面。”
易铭晃着脚,“我为什么要送你?”
“那你为什么要来?”
片刻静默后,易铭一笑,坐直身体,“好了。时间紧迫,就不要赌气了。我来,是和您谈桩交易的。”
他姿态瞬间转为庄重,也换了敬语。那人却淡淡道:“我不和人这样谈交易。”
“阁下是不敢和我谈交易吧?”易铭一笑,“毕竟之前我们西川易还是你的欺负对象呢。怎么样?长川易不堪一用吧?”
那人默然。
“唐家也不怎么可靠呢。”易铭闲不住的手撩着水面,指尖所及之地,鱼一片片翻白肚皮,“那么久的盟友,就为了个女人,说崩了就崩了。”
那人笑一笑,“听起来易小公子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也是,人遇上比自己强的人,总难免有些不服气的。”
“比我强?”易铭指着自己鼻子,瞪大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随即便笑了起来,“好好,比我强。那么我们要不要围绕这位强大的女人,谈谈怎么铲除她?”
“我记得她对你西川易家有恩情。”男子淡淡答。
“已经还了。”易铭理直气壮。
“我有点看不懂小公子。”男子道,“是朋友的想着对付;是敌人的想着拉拢。这就是易家下一代继承人的风格吗?”
“这世上哪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所谓的敌与友都不过是一段路途。文臻不可能永远是西川易的朋友。而易家和阁下,最终目的却是一样的。”易铭笑,“长川易有家族诅咒,行事太过邪肆,注定年命不永,不堪为友。唐羡之却太过深沉,心思难测,和他合作,很可能最后万劫不复,我相信阁下心中一定也有过这样的担忧。而我,”他笑看对方,“今日来到这乌海之上,看似和唐家交联。实际上,我一直等的是阁下啊。”
“我又要如何信你?”男子冷声道。
易铭含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道:“我来之前,家族就此事已经有过商讨。我们想要的,能够给阁下的,都在这里了。”
男子低头看完,手指一弹,信笺化为碎片,落入海中,再被鱼儿抢走。
“真有诚意。等你能安全上岸,再说吧。”
易铭也不生气,唇角一勾,正要说什么,忽然上头微响,有人低喝:“谁!”
两人呆的位置,其实十分隐蔽,在大船的阴影里,被上头垂挂的巨大铁锚遮挡,从船上是看不到的,但明显此刻已经被人发现。
两人反应都极快,那男子当即要站起,易铭则伸手去按将船收回的机关,但已经慢了一步,黑影一闪,一人已经落向船上。
半空中那人身形健瘦,脸色如雪,侧脸如崖石峻刻,整个人气质凛冽。
林飞白。
他素来行事讲究光明,所以明明可以无声落下,却还是要喊那一声。
但他喊的时候很迟,基本上人已经到了船上才有声音。
但已经给了人应变的机会,他刚刚落下,易铭便扑了过来。
林飞白下意识伸掌拍出,一手已经抓向了那男子。
世人都知,易家的那位小公子,从小多病,受先天体质的限制,武功练得平平,强在智慧和奇门机关之术。
而那刺客则已经受了伤,暂时还不能动手。
林飞白已经抓住了他的肩头,并确定这一掌足够将易铭推开。
易铭忽然身子一扳,原本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