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主政之后,发现有关义仓的卷宗比比皆是,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存放义仓,最后不是义仓不是莫名其妙失火,就是遭了贼,总之就是死无对证,百姓明知是有人销毁证据,却敢怒不敢言。
有鉴于此,杨侗索性对义仓制度进行改革,执行百姓之粮百姓管的政策,每个村各设义仓一座,百姓上交当天,由县、乡官吏登记成两册,一册由县衙保管、一册连同义仓之粮由各村百姓自己保管,利用这种‘民粮不到官手’的方式,避免地方官府贪墨百姓之粮。
此之以外,连朝廷的官粮也进行了改革,首先是将县仓、郡仓取消,然后每三个、四个、或五个郡合建一个大仓,由朝廷司农寺直管,官仓钱粮集中在大仓库中,地方官府管帐管物,司农寺另有账册一本,每年核算一次。
东郡之官粮合放在济阴,因此没有郡级大仓,但这里有一个国家级的白马大仓,县令居然不开官仓,逼得另外四位正官不得不去借百姓义仓粮来吃,这种骑驴找驴的处事方式,着实让阴弘智、谢映登啼笑皆非,不过这也说明官府在民间口碑好,百姓相信官府,愿意借粮给官府;至于那县令,两人也不以为意,只以为此人胆小怕事、谨慎迂腐。
“张县丞放心,此事归我管。”阴弘智沉声说道:“百姓这粮,不仅是粮,还是沉甸甸的赤诚与信任,朝廷万万不能让百姓吃亏、失望,等灾情过后,以新粮双倍返还。”
“阴侍郎放心,所借之粮数目明确,全程在村长、副村长和老幼妇孺的见证之下取用。”随着阴弘智的的到来,粮食问题顿时迎刃而解,张锦心怀大畅、欣喜若狂。
“闲话休提,先带我们去出现险情的河堤看看情况,我们这里还有不少工部官员、工匠,这都是治河修堤的行家!”
“喏。”张锦翻身上马,在前方带路。
随着谢映登一声令下,大军再次启动,顶风冒雨快马前进。
……
白马大堤人头攒动。
县尉王森看着黄河上游奔腾汹涌河水,满目忧愁。
他也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士兵,曾经当过军务司的政委,在与突厥的战斗中伤了一臂,虽然手臂最后保了下来,也已不能提重物,是以弃武从文,因为本人精明能干,又因是立功之将,便被任命为白马县尉。
作为当过政委的人,王森组织能力自是不弱,但他面临的问题和张锦一样,两人是打仗、组织方面的好手,可是他们全都不懂治水,这让一个外行去干外行之事,能干得好就有鬼了。
换作是朝廷大臣,也未必能行。
河堤上的四千多名民夫,此时王森指挥下,大家甩着膀子干得热火朝天,一篮一篮土石运上坝顶,将多处破损的堤岸加固,然而洪水却越来越汹涌,湍急水流将倾倒下去的土石转瞬冲走,所有努力全都白费。
甚至有些地方被暴涨的河水漫溢了过去,尤为可虑的是河堤内受黄河水冲击,外遭漫溢水流的冲刷,露出了一道道沟壑,被河水冲下的泥水就像是大堤的鲜血,令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处。
所有人紧咬牙关,透支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誓要将这滔天洪水束缚在河道之内,不许它冲溃堤坝、淹没家园。
然而人力面对浩荡天灾,人数上的劣势导致处处出现捉襟见肘的困境,洪水对堤岸疯狂冲击,已有多处河堤出现了缺口,失去最坚固的外层防御,内部就更脆弱了,缺口在河水冲刷下越来越大,要是某处彻底崩塌,汹涌的洪水便会顺着缺口倾泻而下,以滔天之势将白马城夷为平地……无奈何,大家只好疯狂的将土石填入被洪水涮出一个缺口的河堤。
就在万分火急、众所焦虑之际,西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沉闷的声音穿透风雨,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上游河堤完了!”
这是所有人此刻的心声,一个个都傻了,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了泥水之上。
刹那之间,人声鼎沸的河堤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气氛。
“河堤没有塌…这是铁骑行军的声音…”毕竟是参与过无数场大战的人,当声音渐近,王森便听了出来。
便在此时,雨势滂礴的上游方向,出来了一道黑线,很快,河堤顶、河堤下方,出现了一队队精骑。
河堤上的民夫惊疑不定,难道是东方战事又起,进行调拨大军赶赴战场?
“奉圣上之命,大隋雄师前来与白马县百姓一道抗洪抢险、保卫大堤,诸位勿须惊慌。”风雨之中,前方疾行的士兵扯开嗓子大喊。
这一道声音,仿佛一道闪电,狠狠的撕开了人们心头的阴霾,给人一片光明。
待大大军行近,大家发现大部分士兵把身上常见的刀剑、长矛都换成了铲子、铁锹、铁锤、斧头、锄头之类的工具。每名士兵另牵一匹空马,马背上驮运着一捆捆麻袋。
刹那之间!
河堤之上欢声雷动!
奔到近前,阴弘智、谢映登看到岌岌可危的河堤,顿时脸都变了。
心中既吃惊,又庆幸,要是晚到一两个时辰,或许这里已成一片汪洋。
“情况如何?”阴弘智询问随行工部官员。
“阴侍郎,这段河堤已经救不了了。”
“什么?”
众人大惊。
“河堤已经十分薄弱,当水势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整体坍塌,此时投进再多的沙袋也根基不牢,被一起冲走,起不到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