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杨侗看向瘦不少的魏征,笑着说道:“没问题吧?”
“回圣上,别的问题都没有,就是工期有些紧迫。好在有水泥的出现,让工期缩短了不少,消耗更少,若是像以前那样采石筑堤、鸡蛋糯米拌夯土,不仅修建速度缓慢,光是消耗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能否在汛期到来之前完成?”
“这个说不准!”魏征摇头苦笑道:“因为谁也不知道大雨什么时候来。”
“这也是朕所担心的事情。”杨侗叹息一声。
去年年度,整个天下普降大雪,人人都以为今年会是雨水丰沛好年景,可是时至今日,整个北方却处于一个干旱少雨的怪现象。若非朝廷这些年注重水利建设,建有完善的水利网络,并有筒车、翻车汲水灌溉,恐怕春粮损失惨重。
这古怪的天象,给人的感觉就是在积蓄大暴雨一般。要是大暴雨来得早,此处工程尚未修好,恐怕起不到调节水位的作用;要是来得晚,其威力恐怕更加让人震惊。
“圣上且放宽心。”魏征一边安慰,一边介绍起了工程进度,“此处大湖采取了先北后南的策略,一步一步修建。用来决堤那一段黄河河堤,和连接它到此湖北部的河渠,以及北湖堤都已完工。此三处工程皆以水泥石浆浇灌而成;尤其是黄河新堤、三大湖堤,全都挖至石底,打入铁桩,然后才浇灌水泥,上下融为一体,坚固如石体,中堤、南堤虽未完成,但根座已经修好,若是暴雨在整体工程来临之前到来,此湖已经可以起到分洪之用,受到影响最大的,也只是桥梁和湖底而已。”
“让大家抓紧一些,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只有仓促分洪了。”杨侗沉吟一下,又问道:“南部是谁在负责?”
“负责修建南堤、巨野泽堤,以及连接两者河渠的人,名叫阎立德,乃是前殿中少监阎毗之子,北武帝宇文邕外孙,出身于工程世家,擅长建筑、工艺和绘画!阎立德曾随其父阎毗负责开凿永济渠北段,也就是涿郡到巨马河那一段,此外还营建了临朔宫,对这方面十分熟悉。”说到这里,魏征又道:“他的弟弟阎立本也是这方面的行家,目前跟着李侍郎学习修桥技巧,并提出不少宝贵意见。”
杨侗为之一愣,想不到这两大画家竟然搞起了建筑,而且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随即向魏征身边的一名随行官员吩咐道:“去把阎立本找来。”
“喏。”
此人纵身上马,飞奔而去。
杨侗目光看向前方,见到十个精壮的民夫有说有笑,正自前方走来,他们身上满是泥泞,显是刚从工地上换下来的人。
见他们都有五十左右年纪,杨侗心中一动,对亲卫道:“把那几个人请来,不要透露朕的身份。”
几名亲卫翻身下马,向那些民夫奔去,不多时,这队民夫便被请了过来,一起行礼道:“小民参见使君!”
“诸位免礼!”杨侗见他们在玄甲军、修罗卫的逼视之下,战战兢兢,便温和的笑道:“诸位不用害怕,我请你们来,是想问你们个问题。”
一名年长民夫躬身道:“使君尽管问,小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侗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
那人答道:“回使君,我们是东郡人韦城人。”
杨侗会意一笑:“是李密的士兵吧?”
这些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说话那人犹豫了一下,忐忑不安的点头道:“正是。”
杨侗笑问:“你们要进行几年劳改?”
“回使君,我们以前在李密的军队里当旅帅,所以受罚四年!”
劳改也是分时长的,普通士兵和伍长、火长受罚三年、旅帅四年、校尉五年,在叛军里当官当得越高,受到的处罚自然就越多,一些为非作歹者,直接被处决。当然也有特殊类,比如说徐世绩、邴元真,他们虽是李密的主力,但因为有才华、立过功,得到了杨侗的重用。
杨侗又问:“看你们年纪,以前应该修过通济渠吧?”
“何只通济渠啊!”那人叹息道:“小民修过洛阳城,修过通济渠、永济渠,还两次参与了先帝的高句丽之战,回乡之后,稀里糊涂的当了反贼,先后跟过王薄、左相才、徐圆朗,然后又稀里糊涂的当了李密的兵,现在又稀里糊涂的成了俘虏。”
“你的命真够大的。”杨侗笑了起来,其实这种兵,在乱世之中格外多,不过像他经历这么丰富,还活下来的人,,杨侗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话那人憨憨一笑:“我也觉得我的命硬。”
杨侗沉吟一下,又问道:“既然你的经历这么丰富,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使君只管问好了。”他见杨侗英气勃勃,十分和善,顿时好感大生,惧意尽消,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了许多。
“你觉得现在和以前修洛阳、通济渠、永济渠比起来,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饭管够,休息也好,还没有人死。”
“难道先帝不给你们饭吃?”
“先帝让我们干活,当然是给饭吃的,而且还有工钱,可是结果都被贪官给贪污了,我们不仅没有工钱,连饭都是薄薄的汤水。”
“这么说来,是先帝的朝廷监督不到位了?”
“是的!”那人叹息道:“现在的官不贪这个粮食,可以前那些监工的军官,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个肥差,他们能不贪吗?他们一是靠克扣粮食发财,二要靠赎金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