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药家,祖上原是丹廷长老,也曾显赫一时,奈何那位先祖仙逝之后,药家五代之中再没出一个炼丹师,最终被逐出丹廷。”
“后来,药家举家迁到了岚城,做些药材生意,就算被逐出丹廷,药家人的眼力、见识也绝非一般商贾所能及,渐渐地,在这个地方也做出些名气。”
“这家店,原是东境炼丹师去往丹会前必来的一家店,但纵是如此,先祖仍将族徽悬在店铺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告诫后辈,莫忘来路。”
“岚城药家最鼎盛的时候,连西沚国皇帝都要来为家主祝寿,西沚国建国千百年来,从来蔑视商贾,能得此殊荣,药家是头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
“但每一个药家子弟心中所求,从来不是家缠万贯、富甲一方,而是带着族徽,重回丹廷。”
“药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培养炼丹师,自那位先祖之后,药家陆续出过几位炼丹师,可惜都天赋有限,无力回天。”
“最有希望实现药家祖祖辈辈梦想的那个炼丹师出在我们这一代,他是我兄长,是真正的天纵英才。”
“那年他二十八,以一颗六品丹捧回了那一年丹会的冠军。药家举家欢腾,我们觉得祖先的夙愿,要在我们这一辈实现了。”
“可就在这时,兄长说他恋爱了,他说他喜欢上了叶家的大小姐叶萋萋,说此生非她不娶。”
“彼时的叶家远没有今日的风光,那时的拍卖行买卖的不过是些低阶的武器,叶萋萋说叶家不兴她不敢成家,于是兄长就拼了命地帮她炼丹,四品、五品的丹药像送豆子一样地往叶家送。”
“如此持续了一个月,这样大规模的高阶药材消耗纵是药家也吃不消,父亲很严肃地找兄长谈过一次,可兄长执迷不悟,那次谈话,双方不欢而散。”
“那之后,兄长依旧我行我素,父亲没有办法,只好去求叶家小姐,结果不用多说,叶萋萋当着所有叶家人狠狠羞辱了父亲,然后又去找兄长哭诉,说父亲强人所难。”
“兄长回家大闹了一场,而后扬言要彻底与药家断绝关系。那年我五岁,我从未见过一向君子端方的兄长那种模样,我吓坏了。”
“最终妥协的是父亲。但家中长老并不甘心,他们想了个办法,企图逼叶家离开岚城。”
“那时叶家接了个很重要的委托,委托人三日之内要一把四阶的灵器,叶家本来从西沚国都请来了一位炼器师,但这位炼器师被长老们使了点儿手段,阻在了路上。”
“那时的叶家根基未稳,若是此单失信,长老们有信心能让他再无回天之力。可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小屁孩,炼出了四阶灵器为叶家解了围。”
“成王败寇啊,只是叶家的报复比想象中更狠。叶萋萋勾搭上了东丹阁孙长老之子孙原,哼,或许更早的时候他们便已暗通款曲,孙原偷了东丹阁的至宝丹灵而后嫁祸药家。”
“等待药家的,是东丹阁铺天盖地的追杀和惨绝人寰的审讯,毫不夸张地说,那是灭门之灾。”
“母亲带我逃离了西沚国,在逃亡路上,以身死保我一命。我活下来了,可药家,也只有我活下来了。”
“叶家知道我还活着,一直知道,但他们不打算杀我,因为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最残酷的惩罚。”
“后来丹灵找到了,就在东丹阁,孙长老亲自为药家昭雪,这家药铺依旧可以开张,我也可以光明正大活着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药家没了。叶家甚至还在事后搜刮走了店铺里所有的药材,只剩下几株极其名贵的传家之宝他们无从得知藏处。”
“现在这里只剩我了,和族徽,和药家世代永远也完成不了的梦想。”
“好了,”少年长叹一口气,“故事结束。”
他从凌乱地麻布间翻出一个储物袋,“玉骨参是你的了,这里还有些药材,你也都拿走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感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子孙不孝,无力延续药家香火,让这世上,至少多一人知道曾有药家,也是好的。”
云衣坐在原地,看着少年递来的储物袋,没有接。
她活了两世,加一块近千年,自认看过了太多的盛衰兴亡、悲欢离合。
可这个故事,她动容了,她不知道丹廷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听懂了那种愚公移山式的执着,和被阴谋毁掉的梦想。
她自认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她现在,也几乎自身难保,但此事,她不愿袖手旁观。
“你想报仇吗?”
少年闻言一愣,而后摇摇头,“不必了,本就是各有对错的事,何苦冤冤相报。”
云衣认真地看了他良久,最终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跟我走吧。”
少年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听着云衣缓缓开口,“我帮你让药家族徽重回丹廷,到那时,你再给我玉骨参。”
云衣眼见着少年脸上的神色由疑惑转为震惊,最终剩下的是全然的欣喜,“真的?”此番开口,已不是之前故作衰老的声音,而是清脆爽利的少年音。
“真的,”云衣点点头,“当着族徽,这是我对药家诸先祖的承诺。”
“我跟你走!”说罢,少年似是想起身,不想却只是左右扭动了两下,而后摔在了地上。
也是,十年没换过的姿势,那双腿,大概也不能支撑了吧。
云衣想上前去扶,拽了一把没有拽动,于是想找孟凡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