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唯一留存的坊市街道,羊首街上总算还是有些热闹。
除了偶尔在四面八方飘来的牲畜味道,其他的观感都还不错。
在羊首街的中段有个可供歇脚的酒楼,当然,用来歇脚的一般都是茶楼,而在之前,这里确实是间茶楼,不过月氏部落来了之后,由于没人喝茶品茶,便改了酒楼。
好在里面的奶酒口感优良,且价格低廉,每日都能引来不少顾客。
胡子拉碴的老板陈积坐在二楼的窗口,“苦力”卫行蹲在不远处啃着饼子,余光不断打量着四周。
“小厮”周纸挨着窗户站在陈积的左后,还有一个身材瘦高,脸色黝黑的汉子站在陈积的右后,和陈积一起看着桌子对面的二人。
和陈积直面对坐的是个健硕的男子,名叫阿吉·昌勒哥,身形宽大,一个人足足占了桌子的一多半。
男子的卷毛胡须遮住了整张嘴,高鼻方脸,双眼泛黄,一看就是西域少民的长相特征。
男子的身后也是站着一小厮模样的人,身形偏瘦,头上套着黄布头巾,遮去了多半脸面,只留尖鼻大眼露在外边,粗略的看上一眼,也是典型的西域模样。
站在陈积右后方的瘦高汉子名叫白迎财,本来是赤沙府的原民,党项人被赶走之后便加入了西北边军,他的祖上是西域人在前朝时搬过去的,所以还会些西域语言。
在陈积过来之前,白迎财虽说已经和他们交涉一阵,但是无奈在互相不信任的情况下,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互通了姓名之后,双方开始询问来此作何。
当然,能做到这儿的肯定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说出实话。
陈积纳闷问道:“阿吉·昌勒哥将军,这敦煌城距离西域遥远,人口不多,周围又全是沙漠,你们千里迢迢过来,取之何用?”
在来之前,他确实想过许多次这个问题,只不过头绪不多,还需要慢慢验证。
“陈积将军……”
那健硕男子道:“据我所知,你们凉国的边界,距离这里也是不近的吧?”
“那不一样。”
陈积摇了摇头:“前朝数百年的时间里,这里都是我华夏王朝的所领之地,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收复旧地罢了。”
阿吉·昌勒哥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现在连你说的华夏都已经分成了好几份,而且据我所知,贵方的实力好像还不是冠领群雄的。
如果是周国或是岐国这般来说的话,或许还更可信一些。”
“短暂的分家而已。”
陈积也是微笑说道:“只要是我华夏一族的,这话谁说不是一样?
现在我北凉距离敦煌较近,这收复的责任自然是要归在我北凉身上。”
“哈哈……”
阿吉·昌勒哥大剌剌的饮了一大杯奶酒,然后这才继续道:“陈积将军,你们的前朝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
一百年总是有了吧?怎么之前想不起来收复旧地,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陈积也是抿了一口,端坐正色道:“我们那儿有句古话,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之前凉国多战乱,只能力求自保。
现在凉国已定,并且清除了西北之患,自然到了收复旧地的时候了。”
他此时的面貌本是粗劣糙犷,但是一言一行却是极有分寸和风度,让对面的二人看着很有一种出离错位之感。
当然,陈积也不仅仅只有风度,当他看到对面的阿吉·昌勒哥好似没了问题,便再次主动开口道:“对于我方的来意,阿吉将军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那么……贵方的来意呢?
难道是西域友人乐于助人,想要帮着我凉国收复敦煌?”
“哼哼!”
阿吉·昌勒哥见他对答有据,不见破绽,现在又开始反问起自己,便直接冷声说道:“陈积将军,如今你们那里正逢乱世,四处战事不断。
像是这种无主之地,自然是能者得之。
既然月氏部落可以趁乱掠之,那我们白汗国为何不可?”
“阿吉将军,这话原本不错,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不过……
还是刚才的问题,这敦煌距离你们白汗国十分遥远,而且物资贫瘠,荒漠遍地,看城中现在的场景,别说是你们的喀什葛尔,怕是就连许多小城也比不上的吧?
阿吉将军一看就是聪明睿智之辈,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吧?”
“我……”
待白迎财翻译过后,阿吉·昌勒哥顿时有些语塞,撑在桌子上的双手,也不由得开始下意识的敲击起来。
“诚然……”
陈积本就无意咄咄逼人,他只不过是想在探清对面来意的同时,和对面搞好关系而已。
所以见状便转了话题说道:“这敦煌城在前朝时确实是十分繁盛,东西交汇之地,商客云集络绎不绝。
这儿既有我们的瓷器丝绸,也有你们那儿的玉石珍宝,既有我们的华夏人,也有你们的西域人,大家在一起和平相处,其乐融融,甚至是互通婚姻,亲近至极。
每每读起曾经,我都心向往之,恨不能重现往事。”
看着他眼神中的那些憧憬,阿吉·昌勒哥连桌子都忘了敲了,他的脸上微微一怔,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头戴黄布头巾小厮的眼神里也是有些飘忽,不过当他发现阿吉·昌勒哥的动作之后,便转动眸光,瞪了他一眼。
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