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逾白将酒杯放在了边上的长方桌上。
他垂眸,注视着小格格绯红的脸颊,眉心微拧。
他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格格究竟贪杯,喝了多少的酒?
谢骋之也收到了邀请。
谢骋之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三夫人沐琼英,谢家二公子谢景辰,五公子谢宇轩。
谢骋之、谢宇轩来了,身为儿子,谢逾白少不得得过去打个招呼,以便在他人面前营造出“阖家和美”的景象来。
“父亲同二弟、五弟他们来了。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莫要再贪杯了。可听见了?”
小格格点点头,笑。
模样瞧着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谢逾白并未就此放心。
他先是佯装走开了,观察小格格,见小格格还乖巧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想要再拿酒杯的意思,总算是暂时放了心。
谢逾白疑心小格格是喝醉了。
事实上,叶花燃还当真是喝醉了。
她高估了这具身子的酒量,才几杯下下肚,脑袋就有些晕陶陶了。
为了避免在宴会这样的场合闹出笑话来,方才是认真地答应谢逾白,不贪杯来的。
觥筹交错。
身旁的人都在喝酒,就自己一个人滴酒不沾的,实在,实在有些太为难人了……
叶花燃舔了舔唇瓣,唇畔似是还余有酒渍,甜甜的。
喜欢喝葡萄酒这一喜好,前世叶花燃还是后来才有的。
归年去世,他的那些产业悉数落到了她的名义下。
每日,都需要服用一定量的安眠药。
后来,被医生告知,寻找别的法子代替。
到底是没能抵挡得住酒香的诱惑。
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探向其中一只高脚杯。
有一只手,像她一步,将酒杯,递到了她的手中。
“谢……”
叶花燃抬眸,剩下一个“谢”字,在瞧清楚递酒之人俊朗温和的相貌时,舌尖微顿,临时改了口,“多谢三弟。”
谢方钦眸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小格格的脸庞,声音微哑地开口,“一定得非这么称呼我不可么?”
“不然,三弟希望我这个当嫂子的,如何称呼你呢?还请三弟给个提示?”
叶花燃眉眼弯弯,笑。
她一口一句“三弟”,“嫂子”,如同一根根尖细的针,扎得谢方钦耳膜生疼。
“你我之间……”
叶花燃唇边的笑意收敛,她淡淡地提醒,“人言可畏,三弟,慎言。”
有这么一瞬间,谢方钦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长兄,谢归年。
这种前一秒言笑晏晏,下一秒顷刻间变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从来便是谢归年最拿手的。
他倒是不知道,小明珠何曾也学会了这一套变脸的功夫。
他曾经给自己找过一千种,一百种设想,比如,瑞肃王府给了小明珠压力,她不得不回去成亲,再比如谢归年以他的前程或是性命威胁了她,她才不得不被迫答应他们两人之间的婚事。
总之,在他为她找的千百种设想当中,唯独不肯承认,她是当真变却了心意,爱上了谢归年。
然而,事实摆在他的面前。
事实便是,婚后他们两人出双入对,琴瑟和谐。
“小明珠,我们谈谈吧。”
他凝视着她的眼,语气似无奈似忧伤。
“三弟,你我之间,想是没什么好谈的。”
她勾唇,笑了笑。
在他的面前,她便是那佛前的仕女图,言笑皆是涂抹好的画,不露一丝真情实意。
他们早在前世便已断了个干干净净。
今世,又有什么纠缠的必要?
“谈谈。如果不想过了今日,应多各大报社全是关于你我是否有不恰当关系的诸多揣测。”
撕去温和斯文的皮,谢方钦的态度变得强势了起来。
叶花燃忍着心中的怒火,压低嗓子,“谢方钦,你疯了?你非得在今日这种场合……”
“是啊,为何非得在今日这种场合呢?倘若不是你在家中对我避而不见,倘若我明知我若单独约你,你定不会赴约,我又何必如此下策?”
我没有躲你,我只是不想见你。
究竟令叶花燃的大脑稍微迟钝了些许,以致她尚未反唇相讥,只听谢方钦道,“兄长的声誉,全在小明珠你的一念之间。”
蛇打七寸。
谢方钦捏住了叶花燃的软肋。
他知晓她如今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兄长谢归年,他便以此威胁她。
叶花燃如何能够令类似璟天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我不能来开太长时间,他会寻我。”
今晚第一次,她的目光同他对上,只是那双眼里,再没有他往日熟悉的嫣嫣浅笑,只有一派冷漠。
“好。”
他忍住翻涌的心绪,只说了这一个字。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前后错开,出了宴会大厅。
已是立秋。
洛山的夜晚已有了秋的凉意。
叶花燃穿着白天穿的半袖短袖,襦裙,风吹过来,便免不了有些凉意。
见她双手抱臂,谢方钦关切地道,“冷?我知道汪家这别院有一处花房,四季如春,我们可以进去里面……”
“归年离开前说过,很快便会回来。我不想他有任何的误会。说吧。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
她冷冷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关心。
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蓄意拉开同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