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何铭仔细地观察谢骋之的神色,尽可能地揣摩对方这句话的意思,“老爷的意思是……”

何铭是跟在谢骋之身边的老人了,谢骋之对他有着对常人没有的信任,“归年是个有能力的。我心里头清楚,他的才能其实比他几个弟弟都要来得出众。可他这个人太寡情。我这个当爸的,还有他的亲身母亲,尚且未必被他装在心里,何况是我的那些姨太太,包括整个谢家。我倒是想要将洋行还有谢家家主的位置给他。可是我敢给么?老何啊,倘若换成是你,你敢手中握有的一切交给一个冷情冷心,对这个家没有丝毫感情的那么一个人么?”

“这……老爷子倒是难住属下了。属下孤家寡人一个,对如何教育儿子,又如何选定一个理想的继承人带领一一个家族走向更为繁盛的将来,属下,属下实是不懂啊。”

“不懂?我看老何你是谦虚了。你哪是不懂,我看你是换什么都懂。故意不说,担心会惹恼我这个老头子哩。你尽管说,我这次要是冲你发火,我就叫你一声爷爷!”

谢骋之年少时,压根儿没上过几年学堂,尽跟其他公子瞎混去了。

后来娶了老婆,才收敛了一些。

创立骋之洋行,成为谢家家主后,言行举止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这不,当着何铭这个老伙计的面前,就有点原形毕露的意思。

何铭是哭笑不得,他忙鞠躬,嘴里道,“不敢,不敢。”

“行了。甭跟我废话了。老老实实回答我刚才的文你的那个问题,不许再说一通废话了。”

谢骋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谢骋之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何铭自然也不好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搪塞自己这位老雇主,他觑着老爷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老爷可是在担心,等您百年过后,大公子不会善待府中众人,甚至,会将府中众人给赶出府去。担心您现在维持着的三世同堂的和美景象,将不复存在?”

承国人忌谈死亡,尤其是对于像谢骋之黄中言手中握有数不尽的财富之人而言,更不愿去想百年之后的事情。

故而,在何铭“等到他百年过后……”这样的句子来,谢骋之不由地身子一僵。

可他到底没有发火。

纵然忌谈死亡又如何?

这人只要活着,便总免不去会有那么一天。

谢骋之坐在沙发上,弯腰拿起茶几上的一盒雪茄,何铭赶紧将火替其点上。

谢骋之手里夹着雪茄,抽了一口,左腿放在了右腿上,吐出眼圈,语气是少有的疲懒,“老何啊。你的这一番话,可是戳着我软肋啦。我知道,世人都是怎么看我的,说我这个人阴险狡诈,薄情寡义呗。可再阴险狡诈、薄情寡义之人,这心里头也有这么一点真情呐。洋行是我辛苦创立的,谢家,更是我让它这般枝繁叶茂的。生死无常,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从来不是你我能够决定得了的。我就是想啊,在我真有那么一天之前,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能够替我将洋行经营扩大,能够将这谢家继续开枝散叶下去。善待?我哪里敢奢望他善待他的弟弟妹妹们,我就怕他到时候任由他那几个弟弟、妹妹自生自灭,不踩上一脚就不错了,还善待呢。”

“大公子同其他公子均非一母同胞的弟弟,且十四岁便出国留洋,至十八岁方回。情感基础本就不牢固,倘使要大公子如同老爷这般,像对谢二老爷、谢三老爷那样百般照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谢骋之瞪他。

何铭无辜回望。

是老爷您让我实话实说来的。

谢骋之纵然觉得这位老伙计说的话有些刺耳,可他到底忍着,这回还真没发火。

“哼,我在同你说归年的事儿,你扯我身上来做什么?我原先确是觉得,归年不是一个理想的继承人。他具备谢家家主的手腕、能力、果断,唯独少了那么点人气。也就是少那点人气,让我始终无法下决心帮扶他,甚至偶尔在他发展势头过猛时,打压他。”

何铭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性的信息,“原先觉得……老爷现在,可是变却了主意?”

“就你机敏——”

谢骋之睨了何铭一眼。

对于谢骋之的夸奖,何铭只笑不言。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明白,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保持微笑就好。

“是。自从我这新儿媳进门之后,我就发现,归年同过去大为不同了。就拿你方才告诉我,在证实了周虎的死同我们洋行无关,他们两对小夫妻还给了周父、周母一笔赔偿金这事儿来说好了,这事儿要是换做以前,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归年的身上的。他会跟我一样,直接用前在最短的时间内摆平一切。”

末了,谢骋之叹了口气,“老何啊,你说,我这个大儿子,我能不能,信他一信呢?”

何铭太知晓这个问题的分量了。

这哪是在问他,大公子可不可信,这分明是在问他,大公子可否能够被当成是骋之洋行的继承人,成为谢家家主的人选呐!

这个问题,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若是回答大公子可信,只怕老爷子又该怀疑他是不是同大公子之间有何牵扯了。

他若是回答大公子不可信,最后老爷子要是还是选择了大公子成为谢家家主,他岂不是落了个里外不讨好?

“这,老爷又不是马上退休了,再者说了,老爷现在身子这般强健,日子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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